独自一人生活、不与其它人产生联系,独立于人群之外的孤高少女千秋。
她的异常之处,不仅仅是拥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朋友。
“早啊,班上的各位。”
目睹千秋自言自语的隔天早晨、离早自习只有两分钟,班上的同学们差不多都到齐了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来得很晚的千秋突然在教室门口满脸笑容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我心情不错的时候,偶尔也会像这样和同学们打招呼。
一般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大家便会作出回应。
但是这一幕出现在千秋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
“......”
无论是先前在聊轰动小镇的那个案件进展、正准备回各自座位的同学们,还是安静看书做习题的同学,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陷入了沉默。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千秋身上,而当事人也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接着低头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到此,教室里凝滞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果然、无论来几次都没办法习惯啊......”
邻座的平小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
“这确实是有点...”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之前便已经说过,千秋在学校的时候几乎都是以睡觉来度过。
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午餐抑或课间,她都一直趴在桌子上。
因为千秋曾经患上精神疾病、而且到现在都还没痊愈的缘故,老师和同学们全部都宽容地接受了她的任性。
从一开始的关心、到现在的视而不见,大家已经逐渐接受了千秋作为教室最后排的风景这件事。
然而半个多月前的某一天,千秋像今天早晨一样带着飒爽的笑容出现在教室门口,在跟大家打招呼的一瞬间,全班同学都陷入了迷惘。
这已经不是“改变”这一词可以形容的差距了。
那时千秋表现出来的个性,简直就像另一个长着和她相同面孔的人。
那一天,千秋一反往常的睡神姿态,认真学习的同时还不忘利用休息时间积极投入到大家的聊天之中。
傍晚的班会,千秋提前被她的伯父接回家,在教室自习的同学们则纷纷开始谈论这件事,以为千秋已经摆脱阴影的同学们甚至都开始考虑从明天开始该如何面对千秋。
但是第二天,来到学校的千秋脸上再次换上慵懒的表情,完全无视了大家好奇的眼神、一回到自己的座位埋头就睡。
从那天开始,千秋便偶尔会以精神饱满的模样出现在教室,之后的一整天都是活力四射的模样,一如一年之前、还未经历过那件事情的她。
过去了大半个月的现在、同学们已经逐渐能和这样的千秋正常交谈,但是这一动一静的变化使大家始终没办法适应。
“可能是在忙什么事情。”
平小柏跟着摇头晃脑的我叹了口气,补充道:
“毕竟要一个人生活,会有很多麻烦事才对。”
“...大概吧。”
我随口附和道。
便在我和平小柏闲聊的时候,新任班主任周老师已经从教室前门进来。
当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原本因为千秋变得熙熙攘攘的教室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下半年开始、就是同学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学年了。”
将手中的教本和一摞文件放在课桌上,留着一头清爽短发的周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沐浴着全班同学的目光、说:
“刚担任这个班级班主任的我对大家的情况了解得不是很深,想要在这里请大家填写一份调查表。”
“什么调查?”
发言比较积极的男生好奇地问道。
“关于你们的未来。”
“那不就是进路调查表吗?”
坐在教室角落的女生问道。
“我们学校虽然没有填写进路调查的习惯,但我有必要知道大家和各位的家长对于你们未来的想法。”
说到这里,周老师看向教室中央的我:
“班长,把表格分发给班上同学,这周之前交给我。”
“是,大人。”
我稍稍一拱手,立刻从教室各处传来一阵轻笑,刚才稍微变得严肃一些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周老师看了我一眼,带着笑容离开了教室。
站起身来的我三两步走到讲台,留下最底下的一张之后、将剩下的表格分别分发给各组第一排的学生。
轮到第三组的时候,方才询问周老师的男生孙谦朝我招了招手,说:
“林西,小周这张表不需要上交学校的吧?”
“不用。”
我摇了摇头,说:
“填写这张进路调查表是因为前任班主任没有好好跟他交接,他需要整理一下学生的相关资料。”
“那好,我自己随便填填就行了。”
孙谦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是不想和自家父母商量这件事。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完全不能理解叛逆期的男生为什么对家长有这么大的怨念。
表格分发完之后,便是一如既往的早自习。
下完课,班主任周简一如往常地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班长,关于千秋的进路调查,能请你帮我询问一下她的监护人吗?”
“已经单独留了一份。”
我将分发时特地留下来的进路调查表拿出来,说。
今天的千秋又是精力过剩的状态。
这种情况的她虽然容易亲近、却总让我感觉不太真实。
“前任班主任还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啊...”
周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
“突然递交辞职信、连交接准备都没做好就直接离开。”
“将学生的资料遗失殆尽还可以到学校数据库备案,千秋那边却一时想不到办法...”
“辛苦了。”
我同情地看着情不自禁在学生面前抱怨的周简。
这个人继任班主任职务还只有十来天时间,因为上任班主任的不负责任,导致他这些天光是备案学生的个人信息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更别说在这些学生之中、还有千秋这个让人伤透脑筋的特例存在。
“多亏林西你肯协助我处理这件事。”
“这原本就是我的责任。”
我收起手中的进路调查表,千秋在学校遗留的监护人联系电话是她家的号码,这一点即便是她双亲过世之后也没有改正。
前任班主任虽然有和那位叔父会过面、也取得了联络方式,却在没有交接准备的情况下遗失,于是校方和千秋监护人的联络也就此中断。
“其实老师你可以询问一下医治千秋的医生,她应该会有那个人的号码。”
“这些天一直很忙,去过一次医院也没有见到她。”
周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不是预约的话、想见一面都这么困难。”
“那只是因为对方任性。”
脑海中闪过与那位医生相熟的表姐身影,我也跟着露出了苦笑。
与大学时代的表姐交好的两个大人,现在和我那麻烦的表姐一样、都是让她们上司头疼的人物。
在我推开办公室大门、转身离去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在门口的几个不良少女立刻向我投来厌恶的视线。
作为这群不良少女领头人物的女生张露皱起眉头,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目光短暂地接触。然后,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受欢迎虽然是好事,被这种家伙黏上就是悲哀了...”
回头看了眼被张露关上的办公室大门,我一边在心里给周简祈祷、一边回想关于周简的事。
半个月前,林颖破损严重的尸体被人在河岸边发现。
为了规避危险,学校当即取消每天的晚自习、并且勒令学生在五点半离校之后不可在街上逗留。
这项举措实行的当天,前任班主任到学校递交了辞职信便离开了这座小镇。
在他辞职的当天下午,现在的班主任周简便在教导主任的带领下到班上露了面。
突然换班主任这种事,本来没那么容易被接受。
但前任班主任一直不被班上同学喜欢,林颖这件事发生之后、就已经有同学觉得可能被学校责怪的他会不会就此不干,现在临阵脱逃了、也算不上多么出人意料的事。
最重要的是,比起刻薄死板的前任班主任,新来的周简要好上太多了。
帅气、稳重、健谈,据本人说有二十六七的年纪,但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大学生。
因为不摆架子的缘故,周简上任不过十来天便和班上的男生们打成一片,在女生之中更是大受欢迎。
他所教授的语文课,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踊跃发言。
课余时间出现在教室,班上的同学们便会纷纷围拢过去找他聊天。
热心地帮同学们解答问题、积极恢复丢失的学生信息,就连千秋这个被前任班主任当成累赘的麻烦分子也没有当成包袱全部丢给我。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名非常称职而且有责任心的教师。
这样一来,关于另一个千秋的事情,或许可以找机会和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