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箱里是一大笔钱,我在房间里清点了下,足足有一千五百万美金,整整齐齐的千元美金大钞,我一个男人提起来都觉得吃力,箱子很沉重。是阿辉留给我的。里面还有一封手写的信,用的是这里酒店的纸张,笔迹潦草,看来是匆匆写就,没有落款,也不需要落款。
信上主要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他叫我们不要再花费时间跟力气去找他们。他们决定不回去自首,他说自己是做了很多错事,他会想办法来赎罪,但他并不想跟警方合作,自然就不是用常规的方法。至于我们关心的足衣,现在他知道可以烧毁的话,必定会给足衣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
第二件,阿辉说女人的身体状况十分得不理想,医生的建议,还是回国采取旧有的方式治疗,可是过程会令女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且治疗的效果不一定尽如人意,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帮女人延长一两个月的寿命。女人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阿辉同意她的意见,两人决定放弃所有的治疗,等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他们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渡过最后的日子。
第三件事,是吩咐我去办的事。这一些钱,阿辉叫我带回中国,将钱以匿名的方式捐赠给红十字会跟希望小学。毕竟这些钱是从毒品交易中来的,来路不正,不干净不光明,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再还给刀疤脸。他们自己已用了一大部份,剩下的打算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用来补偿刀疤脸贩毒造下的孽障。
看到这里,我已经知道事情已无回转的可能。这时候,我的内心十分焦急,可也无能为力。阿辉说要赎罪,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赎罪。我想,除了回国收拾刀疤脸之外,他应该没有其他事情未了了。足衣可以被烧毁,难倒他是想把足衣跟自己的双脚都扔进火里吗?
赵慧还在生我的气,不想理我,没法跟她道别,也没法坐她的私人飞机回国,花点钱叫侦探搞定了我的假证件,并定好最早的飞机,三次中转先飞往香港,再通过水路偷渡回大陆。
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境,又花费了三天时间。
很想提醒王朋召关注下刀疤脸帮会的动静。可心中一想,万一王朋召一问起来,必定会识破我出国的事。
略略想了一想,还是在安全回国后,再打电话跟他联络。
王朋召确实在密切跟进刀疤脸的案件,可是自从上次屠宰场的枪战发生后,刀疤脸就不再轻易出现在帮众面前,深居浅出,行踪飘忽不定。只是在暗地里发布了对戴嘉辉的黑道追杀令,重金悬赏而已,本派的弟兄并没有亲自出马。
回到西城都荟,何茹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数落我,不应该在赵慧生日的时候得罪她,搞得她不开心,天天打电话跟她诉苦。
“你就不能少点大男子主义吗?”她叱喝我。
我本来想回她,你就那么想我跟赵慧在一起吗?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现在一大堆烦心的事,何必再纠缠在女人堆里,何茹我最欣赏她的一点就是,在男女关系上永远不会纠葛不清,一码归一码,爱过恨过都表现得潇洒自如,上过床也不会找你麻烦,试想,那一个男人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呀。
“你是我什么人呀,要你关我!”我故意装出一脸冷漠。
“我可是为你们好呀,别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呀。”
“我就不喜欢她一副大小姐的作派,想天底下的男人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求她,请她施舍一点好脸色吗?”
“我不喜欢她,喜欢谁?”
“我喜欢你!行了吧!”
“……你……我……”
气氛险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打算帮阿辉处理完一千五百五美金捐款的事,就好好回归自己的生活,再去跟赵慧道谦,讨回她的欢心。
可等我刚在网上匿名汇完所有的钱,转账完,就收到来自上海王朋召的最新消息。显然,阿辉动手了,赎罪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他在一夜之间,连续袭击了江渐沪三地,刀疤脸帮派所拥有的一十三处秘密贩毒窝点,杀掉上百个匪徒毒贩。其中,当然也少不了他们的犯罪头子,帮会的带头大哥,刀疤脸。每个人死的样子都一样,都是被匕首一刀捅到后背上,匕首直穿心脏,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刀疤脸的身上中了三刀,法医推测其实第一刀已将死者毙命,后面两刀完全是为了泄愤而再捅上去的。
警察从上百个死人里发现有一个奄奄一息的瘦子,匕首偏了一点,没有击中他的心脏,给他留下一线生机。他说看到的凶手就是曾经替他们贩过毒的戴嘉辉。
我估计阿辉肯定运用了神行功,拿匕首快速地捅入到别人的身体,正中心脏的位置,令他们一击气断。听着王朋召的故事,我暗想如果这样的结局代表阿辉已完成了心愿,那他下一步会找什么安静的地方跟他的未婚妻度过最后的一段时光呢?
回家乡?他们的家乡已被洪水流沙所冲毁,淹没。
回到我们这个城市,他们已不想再见到我们,应该会选择避开这个喧嚷的都市?
深山?老林?去国外?去与世隔绝的所在?不见鸟际的桃花源?只存在于梦想中的乌托邦?理想国?
我问了问何茹,她也是摇摇头。
电视里放着新闻,继续在播放北海涠洲岛火山爆发的视频。我叹了一口气,关熄了电视,不愿意再去想阿辉的事情。
何茹听完我说完王朋召告知的经过,呆呆地望着窗外,片刻之后,茫茫然地说,“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也许吧。”
“你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吗?”
我摇摇头,真的不知道。
“女人的日子有多久……”
我接着摇摇头,尽管时日不久,但我想他们会永远在一起,走完最后甜蜜的日子。
“平平淡淡,风云过后,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是最美好的事。”何茹又说道,“雨后的彩虹胜过世间一切。”
我们都不再言语,在内心祝福他们。
神童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还在为足衣的事而钻研苦恼,但我告诉他,再研究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
火山岛的新闻也快接近尾声,何茹提议我们学别人一样,去参加现在最流利的旅游,到北海的海边,看下火山岛喷发的壮观景色散下心。
我没有答应。
不过,四天后,王朋召又告诉我们一个消息。因为警方对戴嘉辉跟他未婚妻的通缉跟悬赏依然有效,有热心群众在北海的海边看到了两人的踪迹,然后汇报给当地警方,不过,当地警方经过连日的探访跟追查,都无果而终。
“当地警方查过所有北海市内的医院太平间,跟焚化厂,都没有发现跟他未婚妻信息相符的死者。”何茹说。
“以阿辉的脚力,一旦真的他的未婚妻重病不治过世的话,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不必局限在北海,或是广西的。”我回答。
“说得也对。”
“对头。就算是到大洋彼岸,北极圈南极圈都可以吧。一袋烟的功夫,只要穿上足衣。”神童夸张地说。“你们说,如果他的速度够快,能不能在水上飘移呢?像武侠小说里的凌波微步,轻功水上漂。”
“这个嘛!”我想了想,回答道。“科学理论里,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太酷了,古有达摩一韦渡江,今有阿辉足衣飞海。”神童大拍手掌,不停叫好叫妙。不一会,又接着说,“会不会有可能,他们两个都到了岛上面去。跳进火山口里,同归于尽呢?”
“你是说他……殉情?”何茹瞪大双眼。
“他不是在一封给过明哥的信里说过,有意要销毁足衣嘛,将脚放到火山熔岩之中,无法想像的高温跟沸点,也许就是烧毁足衣最适合的洪炉。”神童说道。
“阿辉的身体机能也是日渐衰退。”我假设过好多次,以阿辉一直使用足衣的程度跟密度,他的寿命会不会已油尽灯枯。
何茹又开口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将是一个很美的爱情故事,电视神雕侠侣里,杨过苦等小龙女,十六年之约,等不到意中人,便决然跳下悬崖。听起来,是不是有些相似。”
阿辉是不是杨过。我们不得而知。
但我们看得到他对未婚妻的爱,一路保护,一路守候,一路相爱。
他们相濡与沫的爱情令我们汗颜。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不敢说他们有着最美好的爱情,但是用火山爆发,天崩地裂,山摇地动来殉葬他们这样一段不过人知的爱情,我相信并不为过。
案件时至今日,还是悬案一件。我跟何茹几个,闲谈时偶尔也还会说起阿辉跟他的未婚妻,王朋召跟神童还沉醉于在网络上寻找世界各地跟足衣有关的相关信息。
而赵大小姐,过去了三个月,还在生着我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