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啊。我记想来啦。是有这样一件怪事。被人当做笑话来讲了很久。”赵森然大爷点点头,说道。
他慢慢说起那段童真的岁月,看待我们似是故人来。
记得那一年,他还不到十岁,家就住在赵老先生隔壁,俗语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他们却是远亲再加上近邻,感情自然好上加好。小森然喜欢天天跟在赵老先生身后当跟屁虫,赵老先生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小时候,他们在山里打野战,采野果,还一起掏别人家的鸡窝偷蛋,最搞笑的事,是赵老先生花钱买了几本武功秘籍拉着一帮小屁孩,聚在一块来练武功,总幻想着有一天能练成绝世武动,如来神掌之类的,然后再出去闯荡江湖,锄强扶弱。一切想起来似乎还停留在昨天,天真浪漫。
记得他临去香港前的一年,日期是农历九月十八号。
后来我问老人家为什么日期记得这样清楚,老人说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乡下人的出生日期一般都是用老黄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农历来记载。
赵老先生去邻村的表姐家参加她们的婚礼喝喜酒。两条村之间隔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山头,丘陵状的小山峰,中间是曲折蜿蜒的山路。
“那晚夜黑风高,主人家本来看他喝醉了,想要留他在那里住一晚上的。谁知表哥不听劝,非要赶夜路回家,喝得醉醺醺,走路也是摇摇摆摆,沿着山间小路往家里赶。走到快近村的那个山头,不知是酒气上来,还是真的遇上鬼撞墙,脚步不稳,一个骨碌一失足人掉进了个一米多高的地坑里,他半躺在地上,揉了揉双眼,只看到前面有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吓得他叫爹叫妈,出了一身冷汗……”
大娘在旁边听了直捂嘴笑,我们倒没觉得好笑,听得有点玄乎。
“幸亏那坑不高,他站起来能够得着地面,就赶紧连捉带爬地逃了出来,回来家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蒙头就睡,怕鬼怪从后面跟来将来捉到阴曹地府去。”赵森然大爷说道。
“真有鬼吗?”何茹问。
赵森然大爷摆摆手。
“全不是那回事。第二天,我表哥酒醒了,思来想去觉得昨晚回来路上看到的事不像是做梦,因为他的手脚都被撞破,磕得发青生疼。他估计那地坑是真的在山路边上,只不过他醉得迷糊,不大记得清方位跟走的是那条捷径了。他跟家人邻居说了昨晚撞到的怪事,再叫上村里的一两个要好的壮丁好友,拿着锄头跟棍子一起上山去,分开来地毯式搜索。终于,还真是给他独自找到了昨晚掉进去的地坑……我记得那天,天上还乌云密布,快下雨的样子……”
听老人说到这里,我跟何茹对视了一眼,心下一紧,知道这极有可能是赵老先生遇到书中女子的那一个地坑地洞。
“后来他把大伙叫到那个坑,领着几个大胆的村民跳进地坑开挖,大白天挖开才看清楚,他夜里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怪,而只是一座石雕刻而成的雕像,是个守墓的石像生。”石像生最早是帝王陵墓前安设的石人、石兽,是皇权仪卫的缩影,又称翁仲。在古代,凡是举行大典的时候,除文武百官及军事仪仗排列两侧,还将人工驯养的猛兽、飞禽等巨型动物饲养在笼里,放在御道两旁,以壮皇威。皇上死后,为了保持与世生时一样的排场,所以就在陵前设置了石像生。主要作用是显示墓主的身份等级地位,高官的墓前有时会被皇帝赏赐镇灵兽,只是数量和可以用的动物取象不尽相同。也有驱邪、镇墓的含义。越到后来,代表阶级的意义慢慢被淡经,等级的要求逐渐降低,多数有钱的商人在墓前也竖起了石像生,刚开始还是偷偷摸摸地干,怕被人上报大逆僭越,发展到近代,就明目张胆了。
“是个古墓吧?”何茹问道,她听赵老先生亲口说过是在墓底遇上书中的女人。
“对,是的,是个墓。不过呢,没有埋死人的。是一个活人墓……”
“活人墓?”我很好奇,问道:“是不是神雕侠侣里面小龙女住的那一种活死人墓呀,古墓派的人可全住在里面呀……”
“不,活人墓不住人的。”赵森然大爷回答道。
“没有死人也没有活人,这么奇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大爷没有直接回应我,接着说道:“发现了地坑是古墓,村里的领导们就不让挖了,喊了些民兵保护起来,也不让进洞的人带出任何东西,全部要搜身检查,以信他们夹带,连村民自个的锄头农具也不发还给人家……”
“墓里头好多宝贝吗?”何茹问。
“没有,没听说有啥能拿得走的宝物,都是些我们乡下人看不懂,瞧不明白的东西。尽是些雕像壁画……村里将发现报到乡里,乡里又上报到县上。县里派了文物队下来发掘,说是要抢救性保护。文物队的人到现场一看,认为是具有很大保护价值的二级文物。专家们专门去查了下以前的县志,据记载,本县在好几十代以前,就盛行活坟和生祠。就是那些城里的有钱人家知道自己年轻大了,快不行的时候,就先找好风水先生,早早已为自己做好准备,亲自挑选墓地,还有购买建造好墓地的一切装饰物……有些做工考究,有些极尽奢华……还有些像这种的,都是些艺术的物件……”
“那怎么会埋人呢,里边?”
“专家队的人推测,可能是因为战乱或是社会动荡的原因,再有就是怕被人举报僭越等不可明言,不能留下文字记载的原因,墓的主人遗弃了这座活人墓,让它荒芜在山间野草之间有,日子久了,就被盖住了……”
何茹啊地一声打断他道,“对了,你表哥,就是赵老先生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在墓里面有没看过一本古书啊?”
“这……这……”大爷半倚着头,极力回忆,道:“好像没有。”
“你再想想,大爷,你的记性这么好,连那一年发生这事的日子都记得一清二楚,其它细节你也应该可以想起来的,再使劲回想下,因为细节对我们写书的人来说很重要,细节成就一切呀……”
“那天我记得牢,完全是因为自个生日,要不是为了吃家里妈妈给煮的两只鸡蛋,我就跟表哥去蹭人家的喜酒啦……你们说到书这个玩意,我还真没印象……”赵森然大爷说。
“也有可能是他自已带下去的呢?”我面向何茹,问道:“赵老先生有没有跟你们说清楚,是他自己带过去的还是在墓里找到的呢?那本书?”
“啊!你这么问我就记得啦!”大爷一拍脑门,嗓门响亮地说道:“是一本金刚经。对对对,有一本书,没错。我想起来啦,就是这本书准没错的,他自个从家里带到墓里的。他原不是以为是妖魔鬼怪嘛,要去找那地,可家里又没什么好避邪的东西,就偷拿了他们家老奶奶平日里吃斋念佛用的金刚经……他说用来当护身符,可以驱鬼。”
何茹跟我听了都快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找些驴子蹄子,黑狗血。再不济,弄几颗大蒜,十字架之类的玩意嘛。弄本佛经,是盼着山妖山怪一看到就头疼心烦,一听到就想打瞌睡吧。
“我想你们说的这个地洞应该都跟旧县城一样整个被水给淹盖了吧?”
“是的!”
“那些文物呢?是不是都抢救了出来,现在放在哪里呢?你老知道吗?”何茹向老人望去。
“估计都收藏在市里的博物馆呢。我猜。大水淹没了旧城,咱们市里后来弄了个旧城博物馆,尽收藏着些被水埋没的旧镇旧楼旧物件,保留好些个老房子的原貌,是整幢整座地原物还原,给搬过去的,地坑里的雕像壁画说不定就存在哪里……”
聊天的收获大出我们的意料。不仅得知了赵老先生看到书中女人的书是金刚经之外,就连那个地坑古墓的文物去向也被我们给问了出来。
真是风送水声来枕畔,月移山影来床前。一切来得都是这般自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们已在赵森然大爷家消磨了快一个多小时。大爷家的晚餐都快准备好了,大娘挽留我们在他家吃饭,我们欠了欠身表示感谢,但还是决定驱车赶路,先去确认好二十公里外市博物馆的位置再跟他们值班的工作人员预约下,看明天能否让我们参观下大爷口中讲到的旧城博物馆藏。
不过博物馆里的藏品却没有带给我们过多的惊喜。
正如赵森然大爷家所说,都是些我们乡下人看不懂,瞧不明白的东西。虽然活人墓的原墓还原得十分逼真完整,可在我们眼中看起来跟普通的密室没多大差别,只是里面雕刻的花纹精细好看一些。
何茹拍了几张照片,还录下整个墓室构造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