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赵落华找来的时候,头发被割的只留下几寸,衣衫也十分凌乱。她情绪激动,哭的稀里哗啦,说话也含糊不清。还是她贴身的嬷嬷从断断续续的哭诉之中,听出了个中原委,报与自己知晓。难道真是她看错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有寒光一闪:只是眼下,纵然不是她,也非得是她不可了。
她当下脸上一冷,露出了上位者的厉色:“我早已经派人查明,昨日分明是你偷偷溜出颜府,跑到夜市之上,意图行刺赵小姐。你可知罪?”
颜染顿时跪倒在地,神色哀凄的说道:“还请娘娘明鉴,昨日我的确没有出颜府,便是家中的仆从也可替我作证。求娘娘替我做主,还我清白。”
她一边说着,一边瑟瑟发抖的不断叩起头来。眼底之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看来吕淑妃并不是简单的为赵落华打抱不平,而是另有所图。她将行刺的罪名扣给自己,必定会以此威胁自己,替她做事。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上,又有什么让她们图谋的地方?
吕淑妃见她一副怯懦卑谦的样子,不由的挑了挑眉头。
今日赵克生来求她的时候,可是说了这位襄阳郡主生性狡诈奸滑,是个很不好对付的角色。可眼下看起来,却是他们夸大其词了。又或许是她迫于自己的威压,不敢再耍什么花招?
她的心下一松,立刻有些志得意满起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自是不敢与自己争斗的,威武将军也太小心谨慎了。
“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又岂能容的了你轻易抵赖?行刺官家女眷,论罪可是要判处流放之刑的。真是可惜了你这样的花容月貌。”她淡然的说道,如愿的看到堂下的身影一僵,抖得更加厉害了,心中更加满意起来。
胆小懦弱的人才最听话,也最晓得厉害,知道进退。这样的人,倒不怕她耍出什么花样来。
见她抖作一团,额间已经磕的印出了血迹。吕淑妃的心中一紧:她的容貌可万万不能有损,不然这事可就成不了了!
“起来吧,若是哭的厉害了,这张小脸可就不漂亮了。我对着一张不漂亮的脸,可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听她这么说,颜染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恨意,掏出锦帕来将脸上的泪迹细细擦拭干净。
“这才对了,我就喜欢和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起说话。这样才赏心悦目啊!”吕淑妃望着眼睛哭的红肿,却在极力抑制的她,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听说皇上刚刚赐婚给你和君将军?”她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颜染的心中却是一紧:她与君夜析的赐婚早就尽人皆知,她绝不会无故问出这些话来。难道她所图的和君夜析有关?
她面上却还是抽泣的答道:“正是昨日刚刚下的圣旨。”
“君夜析常年在塞外驻扎,你若是真嫁给了他,恐怕要随他同去那偏远莽荒之地。我看你娇娇弱弱的,恐怕受不了如此的颠簸。”吕淑妃恍若无心的说着,瞥了眼颜染的面色。
见她并无半点反应,只得又说的直白了些:“纵然你几经奔波,最后抵达了那里。可是塞外荒漠,风吹日晒,你这细嫩的皮肤可能受得了?日子久了,或许面容粗糙的连个京城之中的村妇都不如,若是君夜析再抛弃妻子,你可甘心?”
若不是颜染经历了前生的种种磨难,眼下又已经与君夜析惺惺相惜,恐怕此刻早已被她说动了。只是不知她费尽唇舌,到底想要说什么?
当下她便似受到了惊吓一般,死死的咬住了嘴角,抬头望向吕淑妃:“我不想这样。娘娘,我该怎么办?”
吕淑妃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便对了,不枉我推心置腹,与你说这么多话。傻孩子,虽是圣上下旨,你也可以逃婚不嫁啊!”
恍若有一道惊雷从她的头顶闪过,她一时呆住了:前世之时,是她自己顽劣任性,又被损友所骗,主动逃婚躲开君夜析。没想到今生,竟然会被吕淑妃所逼,被迫再次逃婚。难道前世今生,自己和他终究是没有缘分,只能匆匆错过吗?
她的心中一痛,豆大的泪滴一颗一颗的坠落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惶恐不安了:“这可是圣旨赐婚。我若是逃婚,即便君将军不多做计较,圣上也不会放过我的。”
前世她逃婚之时,君夜析并未多做纠缠,圣上倒也没有和她计较。不过眼下,她只能拿这个借口敷衍吕淑妃,希望能克制住她。
吕淑妃却是轻轻一笑:“这个倒不是难题。只要你有了一桩更加重要的婚事,圣上一定怪罪于你。反而会赏赐于你。”
听她此话,颜染的脸色顿时灰败了下来。
眼下京城之中,能比和君家结亲更重要的事,便只剩下两桩。
其一是为诸位皇子挑选正妃,只是若真有此事,京城之中早就该传的沸沸扬扬,不可能至今毫无动静。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庶女,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桩便是北疆皇室的求亲了。她是圣上亲封的襄城郡主,在福安公主之下便是她了。既然那道封赏赵落华为安和郡主的圣旨并没有赐下,眼下能匹配的了北疆国主身份的也唯有她一人而已。
果然不出所料,吕淑妃浅笑着对颜染说道:“你可听说过北疆的景辉帝?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来过一趟京城,当时我随着圣上接见过他。他长得仪表堂堂,为人也十分的谦和。听说他即位之后,御下颇有才能,将北疆治理的井井有条。眼下正有北疆使节来京中为他求亲,你若愿意,我可为你保媒,促成这一桩良缘。”
她的神色舒展,面容亲切,好似真的是在为自己考虑。可是颜染前生第一次听到断袖之癖这个词,便说的是景辉帝。他的确相貌英武、治国有道,可却有分桃的癖好,显然并不是什么良人。
更何况颜染此时已与君夜析情投意合,又怎么愿意远嫁北疆,做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她的头立刻垂的更低了:“听说北疆也是蛮荒之地,风卷黄沙,地广人稀。我如果嫁了过去,恐怕也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娘娘的美意,奴婢心领了。”
吕淑妃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轻轻的笑了起来,随手将桌上的一本书卷抛了过来:“北疆并不比君家所驻守的戈壁荒滩。那里风景秀丽,物产富饶。只是世人无知,以为出了京城之外,别处皆为蛮荒,才使得这传言甚嚣尘上。我知道空口无凭,特意命人寻了一本地域志,你自己看看,便知我所言非虚。”
颜染低头往地上一看,躺在地下的果然是一本描写各地风土人情的地域志,那扉页之上的姓名正是京中一位颇富盛名的博学之士。她只得慢慢捧起那本书,随手翻阅起来,心中却不禁一沉。
她自然早就知道北疆并不是什么蛮夷之地,只是为了堵住吕淑妃的嘴,随口说的罢了。可没想到吕淑妃竟然有如此的心机,早早的准备了这本地域志,让她一时进退不得。
装作认真的认真看完那本书,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惶恐:“没想到北疆竟有如此的风土人情,是我孤陋寡闻,让娘娘见笑了。”
“只是…”她又有些怯懦的犹豫说道。
“只是什么?”吕淑妃不耐烦的问道。自己眼下可是替她铺了一条通往皇后之位的康庄大道,虽然只是邻邦小国的皇后之位,但也总比嫁给那个不知进退的君夜析要好上许多。没想到这颜染看起来有几分机灵,实际却如此的不识好歹。
“只是我听说北疆盛产美人,我自知自己只有中人之姿,恐怕入不了景辉帝的眼,还累到娘娘的名声。”她有些不安的低声说道,脸上还适时的更加苍白起来。
吕淑妃闻言面上倒是一松:“谁说你只有中人之姿的?我看你花容月貌,长得十分可人。若是因为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由我出面,便是你长得丑若无盐,北疆的使臣也必会答应的。”
见她如此坚决,竟滴水不漏的将自己逼到了绝境,颜染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若是真的嫁去了遥远的北疆,她又如何能报的了前世的血海深仇?
还有澈儿,他尚且年幼,不知世事险恶。前世害死他的梁氏虽然已死,可心思歹毒的颜敏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伺机报复。更何况,他对颜敏十分亲近,没有半丝提防之心。
如果自己真的嫁去了北疆,他是否还会重蹈前世的覆辙,遭了颜敏的毒手?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此时离开澈儿,嫁往北疆。
她当下便跪了下来,低声哭泣道:“我自幼丧母,母亲在离世之前曾经拉了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照看弟弟长大成人。眼下我的弟弟年纪尚幼,我实在不愿离开他远嫁番邦。只能辜负娘娘的美意,还请娘娘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