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颜染沉了面色,并不回答。当下便又压着声音问道:“那昨夜和小姐一起回来的男人又是谁?小姐,你已经被圣上赐婚君大将军,万万不可做些糊涂事情!”
见她眼眶微红,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颜染的心中一暖:“你不必当心。昨日你见到的男子便是你说的君大将军。我们出去有事相商,忘了知会你。”
流苏终于缓缓的从胸中吐出一口气来:“吓死我了,还好是君大将军。不对,君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她目露疑惑,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颜染不由的一阵头疼:以前该她细心的地方她不细心;眼下不该她细心的地方,她倒细心起来。
看她年纪尚幼,情窦未开,倒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
颜染终是拧了拧眉头:“他来找我有大事要谈,怕被人听去,便另找了个地方商谈。”
流苏顿时释然了许多,笑着说道:“君大将军义薄云天,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自然不是什么偷香窃玉的宵小之辈。还是我太紧张小姐了,小姐可千万不要怪罪我。”
“一般女儿家说起他来,都是心惊胆战的样子,生怕看到他的冷脸。你竟然一点都不怕他?”颜染调侃的笑着说道。
“以前没见过君大将军的时候,听到那些传言也是害怕的。只是那日在灵堂上看到他,觉得他虽然眉目冷酷,却十分的谦和诚恳,并不像传言中的杀人魔王。一定是外面的人嫉妒他的战功,胡乱造谣生事。”流苏一脸的愤慨之意。
“这你又知道了?”颜染轻笑道。这一世,除了澈儿和君夜析之外,她最想保护的人便是流苏。她一定会竭尽全力,还她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
只是虽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可是大厨房却迟迟并未送来中饭。这在张姨娘掌管家事之后,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颜染正要催着流苏跑去大厨房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却有一个身穿青衣的奴婢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四小姐,前院有公公过来传旨。老爷请您速速换身衣服,去前院接旨。”
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她与君夜析的婚事既已定下,怎么宫中又会突然传旨给她?前世在赐婚之后,并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她当下一头雾水,却已经来不及细想。
流苏十分迅速的替她换了件中规中矩的衣衫,这才陪着她疾步朝着前院走去。
来传旨的公公并不是之前的那位,眼下的语气也倨傲了许多:“奴才传淑妃娘娘口谕,请襄阳郡主入宫一叙。”
他捏了捏颜铭远递过来的厚厚的红封,咳嗽了一声,压低着声音说道:“老奴只知道现在威武将军家的大小姐正坐在宫中哭诉,其他便帮不上颜大人什么忙了。”随即立刻将红封塞进了衣袖里。
他之前淡漠严肃的面色也变得舒缓了许多:“娘娘吩咐还请襄阳郡主尽快进宫。若是郡主现在方便的话,我们便立刻启程吧。奴才也好尽早回去交代。”
颜铭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赵落华之前吃了亏,眼下故意来找颜染的岔?可是当日与她争抢四皇子的分明是长女颜敏,怎么会将四女颜染叫进宫去?
他虽然心中困惑,却依然面色如常。还连连向那位公公拱手作揖,又催促着颜染赶快随他一同进宫去。
这位吕淑妃如今在宫中可谓是椒房独宠,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气势滔天的吕家和辅佐圣上登基的吕太后。便是撇去这些不提,她可是三皇子的生母。
近年来圣上对三皇子越来越信任,甚至在他避暑打猎之时,将朝务也完全交给了他,赐他监国之职。朝中早就有传言,下一任储君非三皇子莫属。
在他看来,这传言倒有几分可信之处。储君之位,自古以来不是立嫡便是立长。若是论嫡,皇后生下的二皇子早已夭折,圣上并无嫡子。若是论长,眼下成年的皇子之中,三皇子的年龄最长,母族又最有实力。看来看去,这皇位可都是非他莫属了!
若是颜家真的得罪了吕淑妃,可谓是以卵击石,全族危已!
他思及至此,转身对颜染低声说道:“若是淑妃娘娘对你有什么误会,你尽量向她解释清楚。千万不可冲撞了娘娘,你要切记!”
颜染点了点头。她前世与吕淑妃打过几次交道,她为人嚣张任性,一个不如意便随便斩杀宫人。她怎么会不识相主动得罪吕淑妃?她还要留着命报仇呢!
她在心中明白:今日这道口谕,多半与昨晚的事有关。只是君夜析不是说赵落华很快便会赐婚北疆国主,怎么会有闲暇来报复她?难道那晋封和赐婚的圣旨出了什么变故?
再说,吕淑妃并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插手到她和赵落华的纠葛之中去?这其间必定有她所不知道的什么事情。
她的心中思绪飞转,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父亲,你放心。也许是淑妃娘娘听说了赐婚之事,故而宣我过去,给我训导。我去去就回。”
随手裹了件藕粉色的披风,她便随着那位公公慢慢的朝府外的官轿走去。因是进宫觐见,便是流苏也能随她一同入宫。
颜铭远却在心中一哂:到底是女儿家,还不懂得深宫的险恶。君夜析本就不受圣上所喜,吕淑妃怎么可能为了君家特意见她?此次,必定是个鸿门宴吧!
一丝厉色从他的眸中闪过:若是她不慎得罪了吕淑妃,为全族招来隐患,那便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吕淑妃见堂下的颜染落落大方的向她跪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不由的有些僵硬。
眼下自己的年龄渐长,每每见到如水葱般鲜嫩的小姑娘,皆都恨不得划花她们的脸,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在她眼中,颜染的容貌清纯可人,隐隐还流露出一丝清甜的媚意。与后宫之中压她一头的皇后倒有几分相像,是圣上最为喜欢的味道,也正是她缺少的神韵。
看她年纪不大却将这些复杂繁冗的礼数使的极其自然,就恍若行过千百遍一般,做的如行云流水一般仪态万千,她更是觉得十分刺眼。
可是圣上之前刚刚下旨称赞她的品貌端庄,若是自己贸然为此申斥于她,岂不是驳了圣上的面子?更何况眼前还有事和她商量。
她当下便柔和了面色,一脸笑意的对颜染说道:“快起来。既然你是圣上亲封的襄城郡主,便也是我的孩子了,不必与我如此生分。”
颜染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暗暗想到:早就听说吕淑妃嚣张跋扈,果然没有说错。她虽是圣上亲封的襄城郡主,可是名义上可以称做自己母亲的,便只有皇后而已。没想到她毫不避忌的称自己为孩子,这是赤裸裸的与皇后叫板?早就听说皇后重病缠身,却没想到在这后宫之中,吕淑妃的气焰竟然如此强大。
她当下便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口中从容的答道:“谢淑妃娘娘恩典,小女子感恩不尽。”
吕淑妃却是一愣,她刚刚所说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罢了。便是周柔妃所出的福安公主,听到她如此说话,也都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不敢立刻站起身来。怎么一个小小的襄城郡主,竟然如此反应?看来赵落华所说的果然没错,这个颜染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而已。若真是这样,后面的事情反倒好办了。
她舒展开之前轻蹙的眉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与威武将军府的赵大小姐,有过几番渊源。你还将她的头发给生生剪掉了一截。这事,可是真的?”
讶异的睁大了双眸,颜染惊奇的回答道:“我虽与赵姑娘见过几面,但并未有深交。闺阁女子的发束都是由贴身丫鬟打理的,我自己的发束尚且不会打理,更不会无端端的替赵小姐修剪头发了。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吕淑妃不料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矢口否认,一股怒气从心中涌出:自己说的可是突然剪掉,却被她硬是扭曲成了修剪头发。
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又柔声问道:“赵小姐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在夜市之上,突然用匕首将她的头发给割断了。当时夜市上的许多人都可以作证。你和她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可颜染依旧是一脸迷蒙的样子:“夜市?是什么夜市?”
“就是昨晚京城西城的夜市,听说十分热闹。你不是也去的嘛!”她有些不耐的回答道。
颜染的脸上浮起一丝怯懦之意:“还请娘娘明鉴。颜家家教甚严,我平日里便很少出府。更何况深更半夜孤身一人跑到相隔遥远的夜市中去?赵小姐莫不是眼花看错了吧。”
吕淑妃的胸中只觉得一梗,当下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