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吕淑妃的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自己和颜悦色的和她说,她却推三阻四的找了诸多借口,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下她的面子了。
当下她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雕金琢玉的骨瓷杯立刻簌簌的滚落了下来。只听一阵尖利的响声在殿中响起,那些价值连城的杯子顷刻之间便被砸了个粉碎。殿中的气氛立刻冷凝了下来,连一旁伺候的宫女也似乎放缓了呼吸,生怕惹到盛怒之下的吕淑妃。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嫁往北疆,替圣上分忧了?”她凉凉的说道,心不在焉的吹了吹溅在手上的瓷屑。
上好的官窑骨瓷,纵使是碎成了碎屑,也不会伤了她刚染的指甲。那可是她进宫之时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她早就看不顺眼了。眼下碎了,倒是好事。她挑了挑眉梢,怒意也似乎消减了几分。
见她突然发怒,颜染委顿的跪在地上,向她频频叩首:“实在是先母的遗愿,我身为人女不敢不从。还请娘娘责罚。”
她的言辞凄切,面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吕淑妃缓缓的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我想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宁愿你远嫁北疆,无法照料你的幼弟。也不愿你背上刺杀贵女的罪名,被凌迟处死的。你说对吗?”
望着她闪烁着阴狠光芒的双眸,颜染终究只能沉默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下吕淑妃铁了心要用刺杀赵落华的罪名,逼自己就范,替赵落华嫁去北疆之地。自己纵然百般反抗,也终究是无可奈何了。
吕淑妃见她不答,面色沉静的说道:“这便对了。我若是你,自然也是选择做万人之上的一国皇后,而不是监狱之中人人唾骂的死囚。你刺杀赵家大小姐的事情就此作罢,北疆皇后的位置是你的了。此事便这样定了。”
“我会找机会劝皇上让你与君夜析退婚,若是皇上下旨传召于你,你切记要说自己不愿嫁与君夜析。皇上对你们姐弟二人素有一番怜意,想必不会责怪于你。待事成之后,我便为你和景辉帝保媒,促成你们的一段姻缘。你也可以安心去做北疆的皇后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颜染和景辉帝本就是一对相互衷情的佳偶,只是被君夜析横刀夺爱。眼下她路见不平,反倒成全了这段姻缘。
说完这些,她便缓缓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往放在一边的西域贡品自鸣钟扫去。
在她身旁伺候的宫女立刻向颜染使了个眼色过来,这是让她立刻谢恩告退,不要妨碍吕淑妃休息了。
纵然心中悲愤,然而此刻颜染手中并无多少力量,根本无法与宠冠后宫的她相抗衡。只得规规矩矩的又向她施了个礼。
见颜染跪倒在地上,吕淑妃半阖着眼,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已经睡熟了。
她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半跪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了,一晃一个时辰已经过去。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而颜染早就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摇摇欲坠了,她只得咬牙坚持着。
“哎,竟然一时睡过去了。郡主竟然还在这里,是我失礼了,你可千万不要在意啊。”吕淑妃似是突然从睡梦之中醒来,语气恬淡的对她说道。
“你们几个也是,看郡主跪在地上,竟也不知道上前扶着。我养你们又有何用?”吕淑妃突然转头向身边的几个宫女怒声喝道。
那几个宫女当下便纷纷跪了下来,向颜染不停磕头:“奴婢愚钝,还请郡主饶命。”
颜染终于强忍着浑身的酸痛,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并没有什么事情,娘娘不必责怪她们。”
“可是我看你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样子,要不要我替你传一位太医来?”吕淑妃一脸歉意的说道,当下便要遣了人去太医署请一位太医回来。
如果颜染真的第一次入宫便传了太医,倘若没有被诊断出什么急症,她恃宠生娇的名声定会被传扬出去。前世她已经受过了名声不好的苦头,又怎么会再次重蹈覆辙?
更何况吕淑妃分明只是做做样子,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自己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罢了。
“多谢娘娘体恤。只是我本就天生体虚,这是胎里带来的,根治不了。就不用麻烦太医了。”她低声说道,却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眼下天色已晚,若我再不放你回去,等到宫门下锁之时,你想回也回不去了。颜大人恐怕会责怪我的,今日我便不留你用膳了。”吕淑妃终是柔声说出送客的话来。
颜染立刻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这一次,她倒并未多做刁难,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立刻有之前领路的宫女走到颜染的面前,将她缓缓的引到宫门之处。
来到宫外,已经看到颜家来接她的马车静静的停在宫墙下了,她的心中却没有半丝轻松之意。
她呆呆的望着大红的宫墙,上面的琉璃瓦片闪闪发光,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彩。她心中的苦涩绝望,就如同奔腾的河水一般,在她的心中翻涌着。
前生她已经体验过人间的苦难绝情,她至亲至爱的人皆因她识人不清,早早的惨死,这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不可言喻的痛楚。
难道重生一世,就因为这个吕淑妃,她又将陷入绝望的命运之中?她竟还要将这些滋味再重新品尝一遍吗?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这一次,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也不能将她再次推入命运的漩涡之中。谁也不行!这一次,她要保自己和至亲至爱一世康宁,让那些折辱伤害她的人坠入深渊之底!
她的面色越发倔强坚毅起来,朝着颜府的马车缓缓走了过去。
颜府之中,颜铭远正在一脸焦灼的等待着。
吕淑妃的跋扈之名尽人皆知,为人并不好惹。之前大长公主的外孙女鲁氏入宫觐见,和她一语不合,辩了几句。后来鲁氏的夫君平阳侯便无端的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罪名被夺了世传的侯位。这可是能够世代传下去的位份,只有百年世家才有,竟然就为了这等微末小事被剥夺了。
听说大长公主为此还特意进宫向圣上哭诉,据说她一脸惶恐的回来了,再也闭口不提侯位之事。谁也不知道圣上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可是吕淑妃的气焰却越发的不可一世了。
颜染虽然聪慧机灵,可她毕竟年幼。若是一时出言不慎,惹到吕淑妃…
颜铭远仿佛看到自己顶上的乌纱帽摇摇欲坠,他的官位可远远没有平阳侯的侯位牢靠。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光:若是她真的开罪了吕淑妃,倒不如做个人情,处理了她。反正眼下她已经被圣旨赐婚了君夜析,六皇子想必是不会再保护她了。
他的目色阴冷,仔细的盘算着若是真的得罪了吕淑妃,该怎样干净不留痕迹的将颜染处理掉,又怎么将此事不动声色的告知吕淑妃,在她面前卖个好。
一辆马车缓缓的在颜府门口停了下来。颜染扶着赶车婆子的手,慢慢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淑妃娘娘为什么突然宣你入宫觐见,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颜铭远见颜染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不由的急切问道。
颜染面上笑了笑:“正是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淑妃娘娘见圣上下旨赐婚于我和君将军,特意见了见我,还提点了我一些女则之类的事情,让我以后好好侍奉君将军。”
“你说的可是真的?吕淑妃就为了圣上赐婚的事情才将你招进宫去?”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为了这样简单的理由,难道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他一脸狐疑的向她脸上扫去,见她一脸的坦然自若,不由的心下又放松了几分。
也是,她虽然自幼聪慧,可是皇宫之中又岂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女可以耍心机的地方?不用说吕淑妃之前与她并无半点交际。就算吕淑妃真的说了什么,以她的年纪又怎么可能隐瞒的如此滴水不漏?早该惊惶不安,害怕发抖了。
他想通了个中的道理,不由的摇了摇头:自己最近恐怕是忙于事务,太劳累了。竟为了这样一点小事,疑神疑鬼起来。既然宫中并未有事,他也不再与她多做纠缠。
“那你便好好听淑妃娘娘的话,学一学理家之事。免得日后嫁入君家,两眼一抹黑,反倒丢了我们颜家之女的脸面。”
他说着便甩了甩袖子,直接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可没过多久,有个小厮却匆匆茫茫的跑了回来:“老爷请四小姐暂时不用梳洗,立刻随奴才前往前院接旨。”
颜染的秀眉一蹙,原本镇静的神色顿时有些慌乱起来:难道吕淑妃动作如此迅速,已经求了圣上解了他与君夜析的圣旨?不,不可能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