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摇了摇头,下去换衣服了。
“小姐,我打听过了,没有人这两天来找过你。只是我听说老太太回来了!”流苏低低的在她的耳边说道,脸上一副局促不安的神色。
“你是说,祖母回来了?”颜染面色一怔,终是缓缓浮出一丝冷笑。
她倒是忘记了,颜老太太回原籍的长女处探亲,算算日子,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颜老太太本是北边县城富户之女,嫁进了书香门第的颜家,又生了个好儿子,才得了四品的诰命。
她大字不识一个,也并无多少教养。却学着京中的官家老太太,在家颐指气使,动不动就拿孝道、女则来训斥家里的姨娘庶女。
母亲生前因不忿她肆意凌辱年幼的自己,与她起过几次争执。她转脸便向颜铭远告状,害的自己和母亲被禁在院中,缺衣少食。
后来母亲病逝,她也还是耿耿于怀,多次借机羞辱自己。前世自己出嫁之前的名声如此之坏,让上官墨厌恶至极,她在其中可是功不可没。
至于她的长女颜蕴诗,也如同她的母亲一样,是个视财如命,又气量狭小的女人。
她出嫁之时颜铭远尚未发迹,因此她也只是草草嫁入了金陵的一个普通文官之家。待兄弟入京做官,她便也三不五时的跑来揩些油水。
梁氏吝啬,并不给她机会。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刚刚被封为襄城郡主的顾鸢身上,常常借机从母亲身上骗些珠宝回去。
时间长了,母亲也长了心眼,慢慢将东西收好了。她见得不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便频频给自己和母亲脸色,还嘲笑她们是没有家族的绝户之人。
思及至此,颜染的拳头慢慢的握紧了。这母女二人都不是好人,前世自己在她们手中可没少吃苦头。今生,自己一定要连本带利的将一切都讨回来。
刚才心中的苦涩之味被她刻意的压制了下去。她记得,前世颜蕴诗可是跟着颜老太太一起从原籍回来的,还给了她一个很大的下马威,便是今天了。
果不其然,她还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便有蓝衣的婆子上门来报:“老夫人有请,还请四小姐速速去正堂拜见。”
“我们小姐病重未愈,还没有养好呢。还请妈妈通融一下,禀告一声。”流苏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角碎银子递给她。
那婆子却连半个眼风都不扫,只是阴沉的望了眼流苏:“老夫人有命,几位小姐可都是去了。四小姐不会叫奴婢为难吧。”
她说着也并不走开,只叉了胸就站在屋内等着,誓有颜染不起床她绝不离开的意思。
“可是……”颜染挥了挥手,阻止了还要纠缠的流苏。
“替我更衣,去见祖母,可得好好打扮打扮,也让祖母看着高兴。”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梳妆台,任由流苏替她补妆描眉。
收拾妥当,她在流苏耳边低语了几声,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那便劳烦嬷嬷带路了。”她嘴上说着请那婆子带路,当下却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那婆子见流苏并不跟上,心中诧异,却不好细问,只得走快几步,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挑开流光涟转的水晶珠帘,当下便看到堂上正首的位置坐着一个满头银丝、满面皱纹的老妇。她穿着大红色的刻丝云纹长袍,头上流光溢彩的簪了许多珠钗,额前还带着一条锦缎嵌绿松石抹额。
她的身侧坐着一个面容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女子,也穿得珠光宝气,满头金饰。正在眉飞色舞的与坐在堂下的颜敏和颜娇说着什么。
她刚一进去,原本笑意融融的气氛便似乎凝住了。
颜染不以为意,面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来,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祖母、姑姑和两位姐姐。”
还不待颜老太太说些什么,颜蕴诗便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四小姐可真是事忙,总是姗姗来迟。若不是母亲的面子,可请不动你啊。”
颜染见她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颜敏和颜娇也露出得意之色傲慢的望着自己。当下便又低头行了一礼。
“染儿这几日卧病在床,并不知祖母与姑姑归家。还请祖母与姑姑责罚于我,也好安了我这份愧疚之心。”她一副柔弱不安的样子。
颜蕴诗当下便是一梗。颜染见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前世之时,因为之前的过节,她当下便与颜蕴诗吵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她被颜老太太一顿臭骂,传出去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
今生她主动出击,一力承下错来。若是她们真要为此事罚她,恐怕传出不慈名声的可就是颜老太太了。
她可是最爱面子了,怎么会真的惩罚自己。
看着颜染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颜老太太心中也是一堵。
这四丫头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她在心中暗暗想着,脸上却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来。
“傻孩子,我和你姑母怎会为此事怪你?姑母与你说着玩的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端了宫雕红木盘子的丫鬟走到颜染的面前。
“这是你姑母从祖家给你们姐妹几人刻意寻来的云锦缎子,你看看喜不喜欢?”她温言软语的问道。
颜染望向面前的那匹淡绿色锦缎,它看上去黯然无色、平凡无奇,与现在颜敏与颜娇手中那流光溢彩、五彩斑斓的锦缎相比要失色不少。
前世她心中看到这匹缎子之时心生不满,脸上便不免带出了几分。被颜老太太和颜蕴诗看在眼里,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最后颜蕴诗可是说了这匹锦缎是她特意从金陵城的天水居中买来送给自己的,谁料一个堂堂的官家小姐竟半点眼力劲都没有,一点也不识货,白白的糟蹋了她的一番心意。
颜家四小姐粗鄙的名声便随着那不孝之名一同流传了出去。
前世此时,她尚且年幼,又终日被梁氏刻薄,连三餐都吃不饱,又如何辨得出什么衣裳材料。可眼下她望着眼前这粗糙的布料,蹩脚的线头,便知这定不是传说中那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的云锦
更何况这云锦可是号称寸锦寸金,颜蕴诗怎么可能在她这毫无用处的小小庶女身下下得这番血本。
她转头瞥了眼颜娇手中的布料,虽然色泽浓郁艳丽,却有几分艳俗的味道,和颜敏手中的那恍若红霞又光华灿烂的锦缎显是不同。
而颜娇欢喜的摸着手中的布匹,似乎沉醉在得了礼物的兴奋中,又或许是眼力不够,竟并未察觉出半丝异样。
她当下便漾起一朵笑来:“这布匹很是漂亮,多谢姑母了。”
颜蕴诗望着她眼里满满的感激,之前准备好的话便都讲不出来了。
“你……”她惊疑不定的说道。她特意挑了个最丑的颜色和款式,便是为了惹怒颜染。可颜染竟对她红口白牙的说着布匹漂亮,她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这可是你姑母特意为了你们姐妹几个去金陵城中的天水居重金购得的,你可要好好感谢你的姑母。”颜老太太见她说不出话来,便出言说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短短两个月没见,这四丫头便如同开了窍似的,低眉顺目却又心思狡黠,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蕴诗准备了这些东西,她原也是知道的。本就是几个不值钱的庶女罢了,由得她便是,反正孟鸢那个女人她也很是不喜。只是这四丫头突然油盐不进,她的心中便也升起了几丝恼怒。
“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天水居出产的云锦!”颜染似乎更加惊喜起来,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眼前的锦缎。
“听说云锦拿起来的时候,侧面也会有光华流转,十分耀眼。我可要好好看看。”
她当下便将那匹锦缎捧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咦,怎么没有流光在转,难道传言有虚?”
“你懂什么,那可是蒋太傅在织丝录中写的,怎么会有错。肯定是你看错了!”颜娇也捧起了手中的锦缎,侧着脸细细打量起来。
不多会,她的面色也微微的发灰了:“奇怪,我的怎么也没有?”
她瞪了眼一脸手足无措楞在原地的颜染,当下便又捧起了一旁颜敏的锦缎:“姑母,你莫不是被那奸商骗了吧!咦,大姐姐的这个有哎!”
她又伸手举起自己的锦缎,放在一处细细的比较起来:“大姐姐的有,我的却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疑惑的望了眼颜蕴诗,眼神里满是不解。
颜蕴诗原本笑容可掬的脸顿时僵硬了许多:“许是今日光线不好,把光线给遮住了。过个几日,待阳光灿烂的时候,你在拿出来看看。”
“可是大姐姐的有光华在动啊!姑母你是不是买错了?”颜娇撅着嘴巴,一脸不快的说道。颜敏的料子比她的颜色娇嫩点就算了,怎么自己的连半点光华都没有,这到底还是不是云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