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可是这位颜家二小姐性格刁蛮,嘴巴也很讨厌,若是让自己娶了她,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算了。更不用说她远远不如眼前的时怒时嗔的……
他扫了一眼沉了面色的颜染,心中泛起了一层涟漪,发现自己竟然觉得娶到颜四小姐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也许是被这让人生厌的颜家二小姐比较的吧,连颜四小姐的发脾气也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只不过请颜四小姐帮忙指路罢了,还请颜二小姐休要胡言,免得传了出去,误了颜家小姐的闺誉。”他当下便黑了脸冷声说道。颜娇只不过刚才在灵堂之上才见过他一面,看他态度温和,以为那冷面将军的称号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却没想到他此时开口,却有铺天盖地的寒意向她袭来。
她看他眼中有薄怒渗出,心中不由的打了个哆嗦,立刻知道了厉害:“我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君将军不要见怪。”她立刻软了下来,盈盈下拜,柔声对他说道。若是一般的男子,见到她一介弱女子,又如此放低姿态,自是会轻易的绕过去。
“还请君将军看在家妹尚且年幼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颜敏在一旁语带恳切的柔声说道,一如既往的温柔端庄,颇有长姐风范。
可是君夜析却并不理会她们两,只是抬头看向颜染:“流言蜚语于我不过是耳旁风罢了,对女子却是可以致命的利器。颜二小姐若是真心道歉,便对颜四小姐说吧。”
颜娇的脸立刻惨白了下来,她紧紧的捏住手中的绣帕,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还请四妹妹不要介意我刚才的无状。”
颜染缓缓的笑了起来:“还请二姐姐谨言慎行。若是你刚才的话传扬了出去,可是会辱没了我颜家的名声。不仅于我有害,大姐姐和二姐姐与我同为颜氏女,也当一同蒙羞。”颜娇自受伤之后,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凡见了自己必要出言羞辱一番。却没想到今日遇上了君夜析,白白丢了面子。既然他都不介意为自己出头,她又何惧狐假虎威一次呢。
听了她的话,颜娇的面色白的更厉害了,整个身子摇摇欲坠靠在颜敏的身上。“我便不打扰君将军和四妹妹说话了。”她说着便拖着颜敏往来处走去。
颜敏本就聪慧,虽然心中怀疑颜染与君夜析似是有什么密事要说,可见他如此冷酷的模样,自然也不敢多做停留。
“若是真的是颜染嫁入君将军府,被这冷心冷肺的君夜析发现了残败之身,可就有趣了。”她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略带得意的望了眼面前的二人,扶了颜娇慢慢朝灵堂走去。
“我现在已经清楚了方向,多谢颜四小姐指点了。”君夜析向颜染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也转身离去了。颜染自然也看到了竹丛深处刚刚出现的玄黑色官靴,她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当下便又回到了灵堂中。
因颜铭远近几年在仕途之上顺风顺水,前来吊唁颜夫人的达官贵人可谓是络绎不绝。颜染几人在灵堂之上整整跪拜了一天,这才拖着腰酸背痛的身子慢慢回到了荷露院。
她刚进院门,就发现张姨娘身穿一袭雪狐腋裘,头上簪着一支鲜红欲滴的翡翠琉璃梅花钗站在院落之中。张姨娘一改往日娇柔温婉的样子,面上难得的露出了焦虑不安的样子。她见颜染回来了,不由的在眉间飞上几分喜色,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
“四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急急的迎了上来,压低着嗓音对颜染说道:“我收到你舅舅的来信了。他派人查看了凉州的江岸堤坝,果然最近几个月的水位上涨的十分厉害,已经接近前十年的最高点。凉州近十年从未发过大水,堤坝已经十分脆弱。他已经派人去加固年久失修的堤坝了,若是有事也可预防一二。”
她脸上的露出欣喜的笑容来:“你舅舅说了,若是这次顺利度过了洪灾,他便可很快调回京城,与你团聚了。”
颜染看她脸上闪烁着希冀和盼望的喜悦之情,不由的在心中呐喊:“张姨娘可是与舅舅十分熟悉?”
张姨娘的喜色一顿,脸上的表情随即冷了下来:“我闺中之时与你母亲比邻而居,也见过你舅舅几面。说不上熟悉,只是为你能够与亲人团聚高兴罢了。”
颜染心下暗道:你看起来可不只是为我高兴,简直是比我还高兴呢。口中却也笑着说道:“你说的是,我和澈儿可算能见到舅舅了。”她的笑意还未及唇边,便又冷了面色:不对,当年的洪灾可是伴随着瘟疫一起流散开来的。舅舅就是感染了瘟疫这才撒手人世的,若是这次瘟疫再次扩散开来……
她的心中一凛,当下便泫然落泪:“我昨日又梦到了母亲。她对我说凉州将有瘟疫散开,舅舅命在旦夕。”
“那,那可怎么办!”张姨娘乍闻此言,头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向地上倒去。
“张姨,你不用急。母亲在梦中也说了破解之道。”颜染不料她竟然如此激动,立刻上前托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住。
“是什么,破解之法是什么?我立刻派人去做!”她紧紧的握住了颜染的手,颜染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生疼,恐怕已经被她捏的青紫了。
可看到她眼中满满的期待与哀意,颜染还是没有挣开自己的手:“母亲在梦中说,京城的百草堂中有一名姓鹤的大夫,他有家传的五苓散,可以治疗此次的瘟疫。若是将他与药材一起火速送往凉州,或许可救舅舅一命。”
“这个好办,我即可便让人用重金聘请那位鹤大夫,再买下大量药材,让他往凉州走上一趟。”张姨娘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侥幸之光,当下便往院门口走去。
“张姨请留步。那鹤大夫是百草堂的掌柜大夫,又有几张家传的古方在身。你此刻去请他,他必是不会放弃现在的优渥的生活,去那偏远荒凉的凉州城。”颜染淡淡的说道,成功的阻止了她踏向门外的步子。
“那,那可怎么办?你舅舅的事情迫在眉睫,要不然我找人打晕了他,将他偷偷运往凉州?”她一时之间失了主意,慌乱的建议道。
颜染却只是微微一笑:“三日之后。张姨若是三日之后派人重金去请这位鹤大夫,他必然会随你一同前往凉州城。现在张姨娘还是尽量去搜寻一些黄芪、茯苓和党参,为鹤大夫日后配药早作准备。”她笃定的说道。
张姨娘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疑云渐起。然而眼下最重要的,终究是孟知儒的性命安危。她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再做纠结,立刻离开了荷露院,匆匆派人全城搜罗那些药材去了。
颜染可是说了,那药材需要的量十分的巨大。若是凑不够数,纵然孟知儒可以从瘟疫之中死里逃生,可也逃不过圣上的责罚。眼下功名与权势对他有多重要,张姨娘心中自是明白:若是身边的钱财不够,那几件贵重的陪嫁倒是可以变卖。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前世的种种过往在颜染的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起来。前世之中,上官墨很快便会感染上痢疾,浑身虚脱无力,卧床良久。当时她陷入了情网之中,自是常常出入四皇子府探望于他,便了解的详细些。
当年他四处求医无果,偶然听说前百草堂的鹤大夫是前朝御医后人,手中握有不少珍贵的宫廷御方。只是鹤大夫的儿子招惹了是非官司,全家已经匆匆离开避祸了。他寻找良久,才从京城一个偏远的乡下庄子将鹤大夫寻了回来。
鹤大夫虽为人孤僻冷傲,却也不负所望,很快便妙手回春,将他治愈了。鹤大夫家境遭此巨变,自然不愿在京城之中久留。他知道鹤大夫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又见凉州瘟疫大起,便派了鹤大夫全家赶往了凉州城。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果然不错,鹤大夫在凉州城中果然力挽狂澜,最终平复了这场灾难。
颜染的嘴角微微翘起:因当年久寻不到鹤大夫,她也曾托了人四处打听。若是没记错,后日立冬正是鹤大夫家遭难之时。若是张姨娘三日之后过去邀他前往凉州城,他必会求之不得。只是不知上官墨失了他,那场痢疾又能不能熬过去?
三日之后,张姨娘手捧着一杯香茗端坐于颜染对面的木凳上。她信手放下一枚黑子,语带笑意的说道:“孟姐姐果然没有说错。鹤大夫家昨日刚出了事,正急着躲到乡下去。我派的人刚提起要聘请他去凉州城坐诊,他便立刻点头答应了。连定金也来不及点,便催促着赶快上路。幸好今年的草药收成不错,又是上市的时候,量也收的差不多了。眼下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出了城了。”
颜染抬头看了眼天色,眼下已经时近正午,微风和煦,日光正好。她随手落下一枚白子,却在心中计算着按照马车的脚程何时能抵达凉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