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这位向来不通人情的冷面将军怎么会突然上门吊唁,倒是让他有些手忙脚乱。若他处在君夜析的位置上,自然也心中不愿娶颜府的庶女为正妻,此刻难道不应该避的远远的只送一份礼金便好了吗,怎么竟然亲自来了。
然而他毕竟已经纵横官场多年,虽然心中疑云渐起,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他赶忙催促道:“君将军前来悼唁,还不赶快给君将军回礼!”
颜染收回那朵僵在脸上的娇笑,与颜敏等人一起恭恭敬敬向君夜析回了一礼。她的心中充斥着羞恼之意,还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也油然而生。已经用脂粉细细补了的眼眶又渐渐的红了起来:这个君夜析,明明答应了会前来保护我,却失信于人。若他昨天在的话……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零碎的片段:她迷惘的睁着双眸望着咫尺之间的他,感到身上热的厉害。她看到他的唇角温凉可人,仿佛能吸走所有的燥意,她便轻轻的将双唇附了上去。那画面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却十分的清晰真实,她的嘴角仿佛还残留着被他轻咬的微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原本苍白的面色却被羞意染得红透了。
虽然上官墨对君夜析的到访也是十分的讶异,然而此时对他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不得圣心的冷面将军。之前朝中盛传圣上有意指婚颜氏女为君夜析正妻,他还心中忐忑,生怕颜染被选中。然而最近他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圣上眼下更为属意被伤到脸的颜家二小姐颜娇,看来父皇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君夜析添堵的机会啊。因此他只是淡淡的对君夜析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颜染
眼下他见她脸上飞起了红霞,一副小女儿的娇态,不由自主的又抚了抚手上的蓝宝石戒指:这位颜家四小姐现在这娇羞的样子倒是十分的娇俏可人,让人怜爱,与美丽大方的颜家大小姐想比,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眼中的光芒更盛,更是不错眼的盯着她看。
突然,他只觉得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一时失了力气,险些栽倒在地。幸好一旁的颜铭远快步扶住了他,他才险险站稳。
“四皇子,你可还好?来人,快去请太医署请一位太医来。”他这一踉跄倒是把颜铭远吓得不轻:虽然四皇子并不受宠,可他毕竟还是皇子之尊,若是在颜府中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自己能够担待的起的。
上官墨却摇了摇头,他向前走了几步。虽然膝盖依旧酸软无力,倒还能坚持几步。他低头望了望,地上空无一物。他的目光又向周围扫过,似在搜寻着什么。
颜染轻移莲步,用裙摆挡住了面前的一块碎石。她早就看见君夜析用一块小石子击中了上官墨的膝盖。那块石子并没有直接掉落在上官墨的身旁,而是划了个弧度恰恰抛到了自己的面前。她见君夜析盯着自己看个不住,丝毫没有掩饰那块石子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挪了几步挡住了它。
上官墨搜寻未果,脸上的神色顿时舒缓了许多,抬头望向颜铭远:“想必是这几日有些忙碌,休息不足,一时有些昏眩,不必惊扰太医署。既然已经拜祭了颜夫人,今日我便先告辞了。”他说着向颜铭远拱了拱手,又给颜染飞去一个带着暧昧的眼神,便匆匆离开了。他本就不受宠爱,若是再传出一个体弱多病的名声出来,便更难实现自己的目标了。
“还请颜大人节哀顺变,我便不多做打扰了。”见他突然离去,君夜析也并未多做停留。他在离去之前,向颜染偷偷使了个眼色。她便以更衣的借口,紧随着他从灵堂之中退了出来。
“拿着。”她还未来的及说话,怀中便接到了他抛来的一个锦盒。那盒子很轻,她拿在手中几乎怀疑这次他送的就是个盒子而已。不过这盒子虽然摸起来光滑柔软,却并未多做雕刻,看不出是什么稀罕之物。她拿在手里上下翻看着,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打开来看看。”他几乎是咬牙憋出一句话来。她这才打开了那锦盒。只见绒黑色的锦缎之上摆着一把乌黑的匕首并一块锦帕包着的什么东西。她立刻拿起那把匕首,见它乌黑发亮,薄如蝉翼,却十分锋利。
“这把匕首由千年寒铁打造,十分轻巧,却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很适合女子用作防身之器。”他淡然的说道。
“是你特意买给我的吗?”她的语气里夹杂了些许连自己都未感觉到的期待。
“别人送我的,我看没有用,便随手拿给你了。”君夜析冷着脸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一边的树上传来一声轻笑:“别听他胡说。为了尽快搜寻到这把匕首,他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连面子都折给了别人,这才讨到这把匕首。若是放着没用,怎么就不送给我?”风不吝的声音远远的从树上飘了下来。
君夜析随手弹了个石子上去,便听到树上传来了一声痛呼,那声音渐渐的远了。“别听他胡说。”他有些急促的说道。
颜染的面颊粉红,又伸手拿起了那块锦帕。她的心中一动:这锦帕看着怎么这么面熟。她赶忙翻开这锦帕的一角,果然,一个杏黄色的“染”字伴了几片嫩绿的锦叶正绣在内角之上……
她的心中疑虑渐起,立刻打开了那枚锦帕,一支熟悉的银钗赫然显露了出来。
“君夜析,我的银钗怎么会在你手里?”她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过。
“颜四小姐已经忘记昨天的事了吗?”他走上前来,在她的眼前停住。那朵娇艳欲滴的朱唇已经近在眼前,他仿佛还记得那馨香的余味。
可望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不由的勾了勾嘴角:“昨日我见那银钗染了血迹,便将它拿去找了匠人重新打磨了一遍。你日后有这把玄铁匕首,就不用以此钗伤人了。”
“昨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绪不安的低声问道。没想到他昨天竟也到过荷露院,那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又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昨日情急之下,喂了颜四小姐一颗鱼露丸。此药虽有化解百毒的功效,然而却由东海鲛人的鱼油所制,腥臭难闻。还请颜四小姐不要怪罪。以香橙之皮漱口可解此腥味,昨日临走之时你还在昏睡,无法相告。君某今日前来,便是特意告知此事。”他神色自若的说道。
听在她的耳里可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传言之中,东海鲛人人面鱼身,若是听闻奏乐便会激动的留下泪来。那泪慢慢凝结起来,最终会变成珍珠滚落进大海里。这东海鲛人的鱼油岂不是类似于人类的尸油?她的胃里不断翻滚起来,那已经消淡的腥味似乎又在她的口中溢起。若不是他还在眼前,她当下便要吐了出来。
眼下她强忍着反胃之意,咬牙切齿的望着他问道:“东海鲛人的鱼油?谁让你给我吃这么恶心的东西的?”
他却转身望向她,眼中流露出复杂难言的情绪:“昨日颜四小姐那么……热情,我若不喂了那鱼露丸,又怎么能脱得了身?颜四小姐睡了一觉,真的什么忘得干干净净了?”
颜染的脸立刻热的烧了起来,她自是知道昨日受那秘药所制,她的神志行为都有些失控了。他口中所说的热情,已经很是委婉了。她想到自己可能在向来冰冷的君夜析面前流露出勾引的媚态,当下便想立刻昏死过去算了。怪不得他这么火速的替她寻了一把防身利器回来,便是让她多加警惕,以免重蹈覆辙,再害他也受了连累。只是那鱼露丸的出处,她的面色微白,胸中又泛起一阵恶气来。
“真正的东海鲛人不过是一种长了四足的黑鱼罢了,因其生的怪异,才被东海的渔夫们喊作鲛人。世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君夜析悠然的望着她不断变幻的面色从容说道。
“君夜析,你……”颜染气白了脸,低声怒道。虽然君夜析依旧面无表情,可她分明感觉到他的眼里闪过了促狭的笑意。
“那我的衣裙是怎么回事?”她疾声问道。她分明记得那只向她摸索而来的大手并不是他的,还有外衫上系的歪歪扭扭腰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夜析脸色一变,皱了皱眉头正要回答,突然从来路上传来一声娇笑:“四妹妹与君将军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啊。若是以后有缘做了一家人,倒是提前熟悉了。”他抬头一望,只见那位脸上带伤的颜家二小姐扶着颜大小姐款款的走了过来。
他眉宇之间的皱印更深了:他也听说了圣上有意将颜家二小姐赐婚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