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儿亲口所说?若真是她做得,她还会亲口告诉你?更何况你这正院已被我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可私自出入。她竟能进的了此处?她莫不是会穿墙之术吧!”颜铭远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大声唤道。
当下便有两个面生的仆妇走了进来。
“刚才四小姐可曾来探望过夫人?”颜铭远冷声问道。
“不曾。老爷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奴婢二人刚才不错眼的盯在门前,连只苍蝇都没放进来。”两个仆妇齐声答道。
“你们,你们定是被那个小贱人收买了!说,她给了你们多少银两?”梁氏又惊又怒,大声叫道。
其中一个仆妇抬起了头:“奴婢万万不敢私自放人进来的!还请老爷夫人明鉴!”
梁氏越看那仆妇的面容越熟悉:“你可是那看门的魏家媳妇?”
那仆妇点了点头:“正是奴婢,夫人竟然还记得奴婢。”
“你,你!”梁氏指着那个仆妇,连连倒退:“你定是为了你家那个被砸死的男人前来报复我的,对不对!是了,一定是颜染刻意安排你过来一起陷害我的,是不是?”
那仆妇却十分惶恐不安的跪了下来:“奴婢家的男人命薄,被那糟了天灾的别苑夺去性命,奴婢也只能叹自己没有福气罢了。怎么敢责怪夫人?和四小姐一起陷害更是没有的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磕头道:“还请老爷夫人明鉴,奴婢确实是冤枉的啊!”
那另一个仆妇见状也连连磕头:“我与魏家嫂子一直守在门口,确实没有见过四小姐啊!”
“你,你们……你们这些贱婢!”梁氏心头火起,举起一边的八仙过海青瓷瓶直接向那个仆妇砸了过去,那仆妇来不及躲闪,被砸了个正着,当下便昏死了过去。
另一个仆妇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求夫人饶命啊!夫人既然说四小姐来过,四小姐必是来过的,想必是奴婢们错眼没看到。求夫人饶了奴才的贱命!”
“老爷,老爷。你听,她也说颜染来过的!老爷这下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梁氏欣喜的转过头望向颜铭远。
“当着我的面,你就敢威逼他人为你做假证,梁氏,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啊!”颜铭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脸色暗沉的像要滴出水来。
“我问你,何姨娘当时是怎么死的?”颜铭远咬牙切齿的问道。
梁氏不料他话锋一转,竟问起这件毫不相关的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三姑娘都那么大了,我哪里还记得这事。”
颜铭远狠狠的拍桌怒道:“你身为颜府主母,连何姨娘是怎么死的都不记得的了?你若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以后便不要再接管颜府之事,免得今后忘性大了,做事失了分寸!”
梁氏被他那一掌吓的浑身一抖:“我想起来了,何姨娘是难产而亡的。好好的怎么又提到这个?”
“难产而亡?我记得慧儿出生之时跟只小猫似的,并不很大。怎么何姨娘好好的会难产而亡?”颜铭远冷声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个鬼门关,这种事我哪里说的准。还是何姨娘没有伺候老爷的福气罢了。”梁氏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鬼门关?真正的鬼门关是你这个当家主母的良心吧!”颜铭远凑近梁氏,紧紧的盯着她退避躲闪的双眸。
“何姨娘不是死在难产之上,而是死在你这个用心险恶的颜家主母手里!你那梁家的恶毒秘药,还打算讨来毒害谁?是澈儿,是张姨娘,还是染儿?又或许,是他们所有人?”颜铭远的眼中露出鄙视憎恶之意,恶狠狠的望着梁氏。
“老爷,你不要听信听颜染胡说。我哪有什么秘药!当时何姨娘出事之时,她尚在襁褓之中,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情!这的确是她诬赖于我的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梁氏见颜铭远突然提到梁家的秘药,不由的心中发紧:莫不是那封信……不会的,不会的。她勉强安慰自己,硬是梗着脖子说道。
“你左口一个染儿,右口一个染儿,你是和染儿结了多大的仇怨,事到如今还要坑害于她?你身为颜家主母,以秘药残害颜家姨娘,又已天灾为借口害死颜家百余口人命。梁氏,我问你,你真的问心无愧吗?”颜铭远摇了摇头,痛惜的问道。
“难道不是颜染那个小贱人在老爷面前胡说八道?老爷可不能为了她那贱人的娘亲便故意偏袒于她啊!”梁氏声嘶力竭的吼道。
“够了!事到如今还在此胡言乱语!”颜铭远已经不想再听她多说,他沉声说道:“我即刻便写给你一封休书,你收拾了当初的嫁妆,便回梁府去吧。从此以后,我们再见便是路人,之前种种便一笔勾销了。”
“老爷,老爷!你可是听信了颜染的鬼话!我们结发于少年,情分非比寻常,老爷怎可轻易舍弃我?”梁氏顿时软了下来,仆倒在地,痛哭流涕。
颜铭远见她如此,依旧面色冷峻的答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我看在梁国公的面子上,不再与你计较了。你拿到休书之后,好自为之。”
梁氏闻言却面上带泪的冷笑了起来:“老爷也知道看在我梁国公府的面子上?颜府别苑之事本就并无证据,何姨娘之事也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你若无故休了我,便是公然与我梁国公府为敌,那后果不知区区颜府可承受的了?”她说着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若是老爷的话,定不会干这亏本的买卖。”她望着颜铭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与梁国公府为敌?我可不敢。我也不会与梁国公府为敌。”颜铭远也冷笑起来。
“可惜夫人所要的草药,梁夫人估计是没法找到了。不然夫人可不是要在我颜府大展一番拳脚?不知梁国公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嫡女如此对待自己的夫婿,还会不会因我休弃你而与我计较?”颜铭远从袖中掏出了那封书信,在梁氏眼前晃了晃。
“夫人莫不是忘记了这封信吧?可是夫人刚刚写的呢。”颜铭远面向梁氏,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
“这信,这信怎么会在你的手中?颜铭远,你竟敢派人监视于我?”梁氏的脸色大变,竟似站立不稳,顿时栽倒在地上。
颜铭远却步步紧逼,他俯下身来,阴森的望着梁氏,冷笑道:“又或许是夫人与家中的下人有染,怕自己珠胎暗结,便求了梁夫人寻此奇药,好与那下人做一对颠鸾倒凤的野鸳鸯?不知夫人喜欢哪种说法?我自会亲自说给梁国公听。”
梁氏的脸色变得惨白晦暗,她静静的倒在地上,半天也没有言语。又过了许久,她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眼里满是迷蒙之色:
“记得是十八年前,我偷偷换了装跑出梁府去。当日正是新科状元游街的日子,我见到你一身红衣骑在高头白马之上,风流俊朗,气度不凡。我便偷偷夹杂在那堆媳妇子之间将锦帕偷偷投到你怀里,你当时扭头对我一笑,竟恍若笑进了我的心里。”
“后来父亲为我择婿,挑选了许多青年才俊。可我当时心里已经有了你,便偷偷求了母亲,让父亲邀你上门提亲。当年父亲因你的家境平凡,很是生了我的气,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跪了整整三天的佛堂。可是我最终赢了,我还是嫁给了你。”她的眼中似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你说我善妒,说我恶毒。可若不是你一房房的抬进这么多娇艳年轻的姨娘,我可会变成这副善妒恶毒的模样?莫说是你,便是我自己,有时候都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颜铭远望着她那憔悴枯燥的样子,冷声笑道:“事到如今,你栽赃不成染儿,竟然想栽赃到我头上。但凡世家大族,又有哪户是只娶一妻的?若是不纳妾侍,说出去反倒被人笑话。那么多高门大户,那么多出身高贵的当家主母,又有哪家发生过颜家别苑这样的惨事?你自己善妒恶毒,却往自己脸上贴金,把自己说的一往情深的模样,真让我觉得自己有眼无珠,竟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既然我颜某人高攀不起你梁国公府的大小姐,我这便休书一封,你自行归家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书桌之上取了笔墨纸砚,飞快的写了起来。半响之后,他将那墨迹淋漓的休书压在桌上的镇纸之下。
“自此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他说完,便袖手离去了。
梁氏听到他离去,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伸手拿过那张休书,看都未看便一把撕的粉碎:“我才是颜府的当家主母,任何人都休想抢走我的位置!”
许久之后,她静静的坐在梳妆桌前为自己绾了个闺阁之中的发髻,又细细的描眉上妆,还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