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既然疼惜大哥,怨我毁他一生。那又是怎样对待我的亲弟弟澈儿的?难道太太不也是想毁他的一辈子吗?我与太太只不过彼此彼此罢了。充其量是我快了点,仅此而已。”颜染冷声说道。
上辈子颜澈惨死的场景至今还时时出现在她午夜的梦境之中,她常常浑身湿透的醒过来,不知今昔此地是何年何地,生怕转眼之间又落入前世的噩梦之中。
“我对澈儿很是宠爱,并无半点过错。你看他现在不是很好嘛?”梁氏硬声说道。
“好?过分宠溺他,让他沉迷于玩乐之中;让他的启蒙恩师对他说他天资有限,阻他读书上进,这便是太太所说的好吗?如若这便是好,怎么也没见太太将这招用在大哥身上?”颜染厉声问道。
她是实在不明白,母亲孟鸢已逝,她与梁氏的恩怨也该随之而逝了。纵使颜澈是个男丁,但也自小养在梁氏膝下,与她朝夕相伴八年之久。纵使是一只猫狗,也养出了一点感情了吧?这梁氏居然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暗害于他?莫非梁氏的心真是铁石做的?可眼下,她伤及了颜铄,梁氏这颗石头做的心总算有了点活气了。
梁氏却只瞪着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与颜澈既然是庶出,便是天生的贱命。我帮孟鸢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算对的起她了。反倒是你们恩将仇报,竟然陷害我和铄儿染儿,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一对姐弟的!”她的手掌已经被自己握出了血来,然而她似是浑然未觉,只是直直的盯着颜染。
颜染并不惧她,只微笑道:“那便恭候太太的手段了,我今日尚且有事,便先行告退了。”她说着,恭恭敬敬的向梁氏行了一礼。
那下人便将梁氏似随便往地上一丢,两人很快离去了。
梁氏见颜染两人离去,脸上惶恐惊慌的表情过了片刻竟慢慢消散了。她缓缓的从梳妆桌里掏出一卷细细的绢纸来,取了磨细的炭笔在绢纸之上细细的写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她将头上的一根金钗取了下来,放在嘴边轻轻吹着,金钗竟然发出了尖细的鸣声,有一只白鸽拍打着双翅落在她的窗台上。
梁氏似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那绢纸系在鸽子右腿的套圈之内。她举起鸽子伸手一样,那鸽子便簌簌朝天空飞去。
“小小姐为何要故意激怒那梁氏。若是想要她的命,小小姐尽管吩咐一声,奴才自去办妥。奴才此次来京城,带了不少西辽的宫中秘药,保证让梁氏死的安安静静、妥妥当当,绝不会出什么纰漏。”马力低声对颜染说道。
“我是想要她的命,可是我并不想让她痛痛快快的死掉。我要让她受尽内心折磨之后再死。”颜染咬牙切齿的说道。前世颜染与颜澈都拜梁氏所赐,下场无比凄凉。眼下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自是要好好安排,让梁氏“死得其所”。梁氏如此看重颜铭远,若是让她死在对颜铭远的伤心和憎恨之下,岂不是更解她的心头之恨?
“梁氏本就被颜铭远软禁在正院,正是内心脆弱之时,若她此时被激怒,往往会慌不择路,落下漏洞和把柄。眼下就看六皇子的手段了。”她微微笑了起来,眼神向颜府禁地的方向飘去。
颜府禁地之中,颜铭远正站在尚斐面前抱拳道:“今日此事能够水落石出,还要多谢六皇子及时出手相助,点醒了我!六皇子请受颜某一拜。”他说着,竟拜倒在地,恭恭敬敬朝尚斐行了一礼。
“颜大人客气了,我本客居在此许久,叨扰了颜大人。幸好颜大人未与我多做计较,眼下只是略尽绵力而已,怎么当得起颜大人如此大礼。”尚斐客气的说道,上前扶住了行了半礼的颜铭远。
“说到颜府别苑之事,莫非与当年的秦丞相一案真的十分相似?可是颜大人平时待人温和,也没有得罪过皇室中人,并不像会轻易招来这等大祸之人啊?”尚斐话锋一转,皱了眉头似有疑虑。
“眼下我也并未查明。只是拙襟被人所骗倒是实情,而幕后之人竟隐隐指向了四皇子殿下。只是我并不明白,我与四皇子殿下之前的接触不算多,往日里也并无宿怨。若此事真是四皇子殿下所为,他到底所为何事要如此暗害我颜家?”颜铭远拧着眉说道,眼神之中颇有不解。
尚斐笑了起来:“我这位四哥气量狭小,是瑕疵必报之人。你难道是在办差过程中得罪了他而不知道吧?”
颜铭远微微皱眉:“我与四皇子殿下不过是闲谈过几句,在正事之上倒并没有过多的交集。纵使我在平日言语之中有所得罪过他,也不至于要杀害我颜家这么多条人命啊!”
“那便奇怪了。既然并无深仇大恨,四哥为何莫名其妙的如此针对颜大人?莫不是……”尚斐似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六皇子可是知道什么?若是另有内情,还请六皇子告知颜某,颜某也好心中有数,以后好于应对。”颜铭远见尚斐言辞闪烁,似是知道些什么,不由得着急起来,疾声问道。
可尚斐却兀自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怎么会与此事有关,定是我多想了。”他不再多言,只看向窗外。
颜铭远见他突然闭口不答,心中更是急切:“六皇子既然钦慕于染儿,待六皇子提亲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眼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六皇子放心,颜某并不是那等多嘴之人,必不会将此事外传。”
尚斐似是纠结了片刻,半响之后,他似是定下心来,终于低声说道:“既然颜大人并不是外人,为了染儿的安全,我也就多嘴几句了。不知颜大人可听说过那西域的大邦辽国?”
颜铭远不料他突然提及一处异域,当下便皱了皱眉:“倒是听说过,只是个蛮荒之地罢了。六皇子怎么会突然提到此处?这又与四皇子殿下和颜某之间的仇怨有何关系?”
尚斐笑了笑:“四哥曾经多次出访过西辽做使臣,而自他从西辽回来,他便似乎一直在找某样东西,对此物十分在意。若说四哥要泄愤杀人,难道是颜大人挡了他“寻宝”之路?”
他的眼神里有调侃和戏虐之意,似乎自己也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颜铭远眉头微皱,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六皇子可知四皇子殿下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四皇子是皇家子弟,眼力见识皆不同凡响,等闲珍宝必不会放在眼里。颜府随着颜铭远官职的升迁的确也置买过一些传世珍宝,可是也不至于要让堂堂的四皇子杀人抢夺吧。若是四皇子真的看中他颜府的家珍,他双手奉上便是,又何必要残害那么多人命?
“好像说是什么兵书?也不知道是在西辽哪里听来的传说,回来以后便派了许多人手偷偷去寻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物呢?”尚斐心不在焉的随口说道。
颜铭远听在耳里,却不啻于一道耳边惊雷。
“原来那四皇子殿下竟也知道那传世兵书之事,可是这兵书难道与西辽有什么渊源不成?”颜铭远在心中想着,他一时失神,站在原地惊愣了许久,待那尚斐开口唤他,他才恍若醒过神来。
“颜大人,颜大人……”尚斐见颜铭远良久未应答,似是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邪吝的笑了起来,脸上带了玩味之意:“颜大人如此惊讶,莫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关于这兵书之事吧?”
“六皇子可是说笑了,颜某从未出使过西域,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兵书的消息!”颜铭远定了定神色,捻须笑着说道。
尚斐也轻笑了起来:“是吗?可我颜大人刚才的面色,好像知道些什么啊!莫非此事别有内情?”
“颜某只是一时惊讶四皇子殿下竟要无故搜寻传说之中的虚无之物罢了,六皇子可是多想了?”颜铭远忙摆手说道。
尚婓遗憾的摇了摇头:“那我可就猜不出四哥为何要对颜大人下此毒手了。我本就与四哥不熟,眼下对于颜大人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颜铭远闻言笑了笑,倒也不再追问:“六皇子眼下已经帮了颜家的大忙,我又岂能强求于六皇子。”
两人聊完了这颜府别苑之事,便又说起了朝中的正事来。
谁知刚说起没多久,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咕咕,咕咕”的鸟叫声。尚斐蹙了蹙眉头:“今日我这院中倒是热闹。”他说着便往窗边望去,只见那窗台之上正站着一只雪白羽毛的鸽子,正在低头啄食窗台之上散落的稻谷。
尚斐轻笑了起来:“这哪里飞来的鸟,倒是有福气。我刚算卦之时所弃的稻谷,竟然也成了它的美餐。”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捉了那鸽子在手中玩耍。那白鸽并不怕人,显然是被人养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