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铭远立刻换上了一副殷勤的笑脸:“拙襟一时糊涂,胡言乱语的让妙真道长见笑了。还请道长莫要将此事外传出去,颜某在此谢过了。”他说着,又向妙真道长做了个揖。他扭头朝张管家说道:“张管家,还不速速备轿送妙真道长回观。记得备一份厚礼,以答谢今日道长的点化之恩。”
妙真道长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也不多做纠结,便与张管家一同离去了。
颜铭远见妙真道长离去,刚刚笑容满面的脸上立刻阴沉了下来。他扭头看了看梁氏,目光阴森可怖,梁氏察觉到他那阴冷的视线,不由得浑身一颤。
“老爷,我,我……”梁氏方才既已承认她出资贿赂那妙真道长,此刻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了。
“你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颜铭远死死的盯着梁氏,看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蹦出半个字来。他气的急了,一脚将正堂之中的红木八仙桌踢到在地,他犹自不足,又随便踢翻了几个凳子,这才停了下来。
“老爷,这可也不能完全怪我。若不是铄儿被你所打,日后无法科举,完全断了后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梁氏委顿的跪倒在地,凄切的伤心哭道。
“你平日里本就不重视铄儿,现在三五日里也不来我的正院一趟,只顾与那些小贱人温存。若我再无动作,我和铄儿以后定会被这些妖妖艳艳的狐媚子吃的片骨无存。我不甘心啊!我可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室,铄儿可是你的嫡长子!”
颜铭远盛怒之下一脚将梁氏踢倒在地:“你说我不重视铄儿?我为铄儿延请了名学大儒进家学读书!现今能在府中家学中读书的也只有铄儿和澈儿!我还叫不重视他!”
“颜澈不也可以进家学读书?你定时忘不了孟鸢那个小贱人,才让她的儿子也进入家学,日后好要取代我儿!”梁氏也是气昏了头,忘记了让颜澈进家学却是她自己的主意,只为教训那颜澈,也让他以后失了读书上进的心。
“你,你……”颜铭远不料梁氏竟胡搅蛮差,将颜澈入家学一事也推在他的头上,不由得冷笑起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澈儿在家学里的事情,你是故意要养废了他吧!我之前只是看在铄儿的面子上,给你这个嫡母留些颜面,懒得与你计较而已!现在既然铄儿已经无法科举,便让他不用再去家学读书了,只留澈儿安心在内读书,让先生好好栽培于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颜澈:“你以后要好好读书,颜府的未来眼下便在你和你五弟的手中了。”他的眼神之中饱含了勉励的希冀。
颜澈敷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一片冰冷。原来之前嫡母对他那么好,关怀备至、还送了他去家学读书,竟是为了养废于他!若他听信了先生之前的话,安心玩乐、不思进取,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怎样的纨绔。
更可怕的是,父亲竟然什么都知道。他仅仅用几个“懒得与你计较”,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了心计歹毒的嫡母。若不是此次一众兄弟皆伤亡,只余自己和尚在襁褓之中的五弟,父亲是不是就会眼睁睁的看着嫡母将自己培养成无赖不堪的模样,而不闻不问?他仿佛如秋风之中飘落的树叶,竟微微发抖起来。
颜染见他如此,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支撑,心中微暖:是的,他还有姐姐,真心实意待他的姐姐,她是他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微微放松了下来,平静了面色。
“不,老爷,你不能让铄儿退出家学。他若是连进学都无希望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对了,大夫说过,他的手是有可能康复的。老爷,你千万不能在此刻放弃于他啊!”梁氏闻言痛哭失声,不断的向颜铭远叩首哀求。
颜铭远却并不理睬于她,只是面色冷漠的说道:“你心计毒辣,施计残害我颜家几百口人命之时,可有为他们的将来想过?可也想到过他们的父母亲人也会如你这般为他们伤心流泪?你又有没有想过我痛失几个麟儿,心中作何感想?你性格阴险,说不定那日说铄儿会康复的大夫也是被你买通的吧?”
“不,不,那大夫不是我买通。若我真买通了那大夫,我也定不会让他说出铄儿日后恐怕无法康复的话啊!”梁氏闻言大急,厉声辩道。
颜铭远却摇了摇头:“眼下你说什么已并不重要了,我不会相信于你。除非……”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梁氏眼中有微光一亮,似是看到了一点渺茫的希望:“老爷想要知道什么,我定会事无巨细的坦白告知。只要老爷不要将铄儿赶出家学!就算看在他是您的嫡长子,您也曾悉心教养他的份上。”
颜铭远沉吟了片刻,转身向梁氏看去:“我与你结发于年少,自是知道你的本性并不坏。以你之力,能干出这等大祸实乃不太可能。你莫不是被人所蒙骗吧?你将你如何施计让别苑坍塌之事一一细说与我听。”
梁氏眼中的光亮更盛:“是的,她与颜铭远青梅竹马,一夜夫妻百夜恩,他怎会轻易的舍弃于她?”她的眼珠一转,定要找个替罪羊替她背了此事才行。她思索了片刻,东拼西捡的凑了个说法,将那别苑的过往种种一一道来。
原来颜家的郊外别苑已经空闲了许久,等闲并不会有颜府之人前往居住。而梁氏有一远方的子侄正巧来京城赶考,他上门求见梁氏,原是想在颜府居住一段时间。只是梁氏深知颜铭远是势力之人,眼下她的子侄并无官位,只是一介布衣;再加上颜家小姐甚多,若是有什么冲撞……
梁氏便想起了这处年久失修的别苑,反正也不是什么熟悉的子辈,她便抱着打发的念头将这子侄送去了颜府别苑居住。未料没过了几日,这孩子却匆匆又回了颜府求见于她。她勉强忍着不耐前去见了那孩子,却从他口中听说了颜府别苑被白蚁所蛀即将坍塌的消息。
她当下便遣了工匠去别苑,嘱咐他们将别苑的所有房屋定要修葺的十分稳固,以防备房屋倒塌的灾祸。然而不久之后,颜铄便断了右臂,被大夫断言难以养好,恐碍科举。她一时情急,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梁家的远方子侄却听了传言,上门探望颜铄。颜铄因心情不好,并不想见他。她便替了颜铄,见了那子侄一面。
未料那子侄却说,颜铭远膝下子女甚多,若是着意培养另一个儿子将颜铄取而代之,可如何是好。此言正中她的心事,她便与那孩子多谈了几句,那孩子状似无意的说道:“若是颜府别苑真的坍塌,可要死很多人的,可是危险急了,这样的天灾防不胜防。”
她竟听进了心里,一时让猪油蒙了心,做下如此的错事来。只是她虽心思毒辣,可也并未出手伤人,只是临时撤出了安排去修葺房屋的人手,静听天命罢了。
颜染听梁氏如此抹白自己,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尚斐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那梁氏的子侄确有其人,不过他只是来梁府请了个安便被梁氏请去了颜家别苑。他也是乡下地方的富家子弟,怎能忍受如此破旧的颜家别苑,便私自跑了回来。至于他听说颜铄重伤上门看望倒也是真的,可若说他跟梁氏说了什么话,便只有他和梁氏自己知道了。
尚斐早就算到梁氏要将此事栽在此人身上,便棋高一着,已在此人身上做了手脚,这次,四皇子上官墨的嫌疑可是洗脱不掉了。上官墨这次若还想和颜铭远联手,得先看看颜铭远心中能不能放下这几条儿子的性命,倒是悬了!只是不知上官墨没了颜铭远这个助力,这次的夺位之路能否走的顺利,又到底能走出多远!
颜铭远套得了梁氏口中的话,挥了挥衣袖:“夫人最近神志不清,得了癔症,还不派人请了夫人回房,好好休息。夫人重病需要休养,切不可让她踏出房门再行劳累之事。传我的口令,日后家宅中的一切事物皆交于张姨娘处置,若有不从者,直接发卖。”
张姨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十分忐忑不安的喏喏说道:“老爷,我并无管家的经验,若是办砸了事情……”她脸上有怯懦不安之意闪过。
颜铭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无事,管家之事自有那婆子下人操办,若是有人为难与你,你自行处置,无需报与我知晓。”他眼下家中除了几位未长成的姑娘,其他的姨娘死了个干净,便只剩下张姨娘一位了,若不选她,倒也没有旁人可挑了。
再者颜铭远年轻的时候,觉得梁氏聪慧胆大,是主母的最佳人选,谁知却竟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