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不愧是皇室中人,办事效率果然不是一般的高。
第二日一清早,从颜府别苑里归来的众人便都被颜铭远叫到正堂之处。连伤势颇重的颜染、颜娇也都被丫头扶着,来到了正堂。颜铭远一脸严肃的对众人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挚友推荐给我的妙真道长,他出自城外的金钟观,对鬼神之事颇有研究。我的这位挚友告诉我,我们别苑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另有蹊跷,还替我请了妙真道长前来一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一旁的妙真道人。
众人见妙真道人生的发须皆白,头戴道帽,轻捻着胡须并不多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他的眼中时而有精光一闪,与他那沉静淡然的面容似有不服。
梁氏见妙真道人竟然自作主张的自行上门,不由的大惊失色。她虽在出发去别苑之前与妙真道人说定,要到时请她上门来指颜染为灾星。可是她还没有派人去请,这妙真道人怎么就自己找了上来,而颜铭远还说是他的挚友所请?梁氏一时摸不着头脑。可是眼下情况有变,唯一安然无恙的颜氏后人便只有她的亲女颜敏了!若是让这道人胡说八道……
梁氏立刻冷了面色:“老爷,即是张管家已经查明此次实乃天灾,又何必多此一举,请了道人来家。况且这鬼神之事,本就不可尽信。”
“休得胡言,妙真道人乃是金钟观的得道高人。还请大师勿怪贱内妄言。”颜铭远闻言脸色立刻变的难看起来,向妙真道人连连赔礼。
昨日尚婓托人与他传话,他便急急的赶去了,尚婓却对他说了一桩陈年旧事。
原来二十年前的丞相府别苑,也曾发生过一桩惨痛的坍塌事故,前丞相秦远博接连痛失四个爱子。后来秦远博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请了金钟观住持清真道长请来枉死的冤魂查案,这才查明原来当日是秦远博的嫡妻陆氏因无子生妒,施计害死了百余条人命。
而陆氏本是秦远博寒窗之时定下的姻缘,家资单薄,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能力害人。她在此事查明之时也已经上吊身亡了。尚婓现在却对他说,那幕后的黑手很可能是皇室之人。盖因当年秦远博颇有名望,又早早站了队,才导致了这次惨事。
颜铭远当年还在家乡苦读,那秦远博遭遇此事之后又早早的告老返乡,因此他并未听说过这些事情。他乍听此事,一时毛骨悚然。梁氏的唯一亲子颜铄眼下已无法科举,她的希望已断;而梁氏的愚钝,他不是不知,若她真的被人利用,颜铭远也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颜铭远思虑了整整一夜,天明之后便派人去请尚婓所说的清真道人,可惜清真道人早已闭关不出。派去的仆人便只得将现任的代理观主妙真道人请了回来。眼下他见梁氏眼神闪烁,又出言相阻,心中疑虑更深。
“敢问颜老爷,那日颜家别苑之中,可有人分毫未损?”妙真道人转向颜铭远低声问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颜铭远犹豫了一下,“我的夫人与长女皆未受伤。除此之外,当日所去别苑的二女、四女和几个儿子都伤亡惨重。”
妙真道人听到此处,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竟真是有人在此灾中毫发未损?师傅当年的那桩案子可也是这个模样……”他一边说着,一边闭了眼捻了捻手指。
“颜家大小姐莫不是生在己亥年的二月吧。”他突然震惊的睁开了眼,转头望向颜铭远。
颜铭远皱了皱眉:“正是,长女正是生在己亥年二月。大师,可有什么不妥?”他急切的问道。
妙真道人却又闭紧了眼,边捻着手指边嘴中念念有词,眉宇之间流露出吃力的样子。过了半晌,他又缓缓的睁开了眼。
“颜家大小姐出世之时,颜大人是否官路不顺遂,颇有阻碍?”他轻声追问。
颜铭远仔细想了想:“当然敏儿出世之时,我因得罪了上司,曾经官降一级。待四年之后,方才官复原职。”
妙真道人拈须笑道:“那便是了。颜家大小姐命中带煞,为天生的家门灾星,当日阻了您的官路。幸亏您在四年之后又得了一福星,福祸相冲,您才能平安至今。”然而,他又皱了皱眉头。
“不过即使是福祸相冲,随着这灾星越长越大,离祸及满门的时候已经不远了。眼下这别苑中的祸事便是先兆,若再不克之,不仅颜大人官位不保,颜氏一脉的延续危已!”他沉重的说道。
“你个死道士,不知拿了谁家的钱财,竟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梁氏彻底被激怒了。这个妙真道长跑来不和自己商量也就罢了,竟在这里直指她的敏儿是祸门的灾星。若是颜铭远真的信了……她突然浑身发冷,望向颜铭远。
颜铭远正紧紧的盯着颜敏,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明。
可是梁氏知道,他纵然不信现在心中也已经起疑。
颜敏此刻紧紧靠在梁氏身上,抿紧了嘴,脸上青灰交加,脸色比起那受了重伤的颜染和颜娇还有几分不如。
她努力镇定了下来,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道:“若是照妙真道长所说,莫非己亥年二月出生的皆克家人?”
妙真道长语重心长的答道:“因己亥年是近百年中的至阴之年,而二月又是其中的至阴之月,颜小姐又出生在二月十三的阴时阴刻,至阴相叠,自是对家人有几分妨碍。”
颜敏此时却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当今淑妃娘娘所诞的三皇子正与我同年同月同日而生。依妙真道长之言,难道三皇子也克于家族?”她的眼中有冰冷的杀意流过。
妙真道长自是一愣,然而他反应极快,倒也并无慌张之态,只拈须笑道:“此言差矣。我所说的至阴还有一阴,便是颜小姐的女子之身了。三皇子虽生于至阴的年月,然而他本是男子,体内自有阳刚之气,阴阳相抵,自然对皇家没有什么妨碍了。颜小姐可莫要歪曲我的说法。”
颜敏见他如此轻描淡写的绕了出去,不由气的面颊微紫,她凝神思索,似在寻求破解之道。
颜铭远却明显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赶紧向妙真道长抱拳问道:“还请道长给我们颜家指点一条生路,尽力化解这场劫数。”
他见道长只粗粗一眼便望穿了颜敏的生辰,十分惊讶,当时便对妙真道长有些信服。当下世家千金养的娇贵,生辰八字均密不示人,只待下聘之时才会写出生辰八字与男家交换。颜敏的生辰八字所知甚祥的也只有他与梁氏夫妻二人,便是颜敏的家中姐妹也无法知晓,更不用说妙真道长根本无从打听。
然而,颜染重生而来。前世上官墨迎娶娇妻颜敏之时正是颜敏的十八岁生辰。那个日子颜染刻骨铭心,又岂会轻易忘记。颜敏应该万万不会想到,当年她趾高气扬的嘲笑自己,炫耀上官墨疼爱于她竟在她的生辰娶她过门,今日却做了她是颜家灾星的佐证。
颜染在心里冷冷的笑了起来:颜敏,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妙真道长却摇了摇头:“这位颜小姐可是天降的灾星,她的阴气甚重,便是以贫道的法力也难与之匹敌。若是我的师傅清真道长在就好了,可惜他已闭关多年,等闲不会外出。”
他说着竟向颜铭远作了个揖:“恕贫道法力浅薄,帮不了颜大人的忙。贫道这便告退了。”
他说着竟直接转了身,往门外走去。
“妙真道长!还请留步!”若说颜铭远原先心中还有些疑虑,怕这妙真道长是欺世盗名之辈。可眼下见他分文不取,竟径自离去了,心中的疑虑顿时全然而消。
他快步走到妙真道长身边,一躬而下:“清真道长已多年不出关,眼下唯一能解我颜氏满门之灾的便只有妙真道长你啊!还请妙真道长慈悲为怀,万万要救我颜氏满门的性命!”
妙真道长闻言停下了脚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本是不想多事。只是既然颜大人如此有诚意,而我即来了这里便与颜府也有几分缘分。办法倒是有的,就只怕颜大人不愿意罢了。”
“有什么法子?道长只管直言,我必定遵从。”颜铭远恳切的问道。
“只要将那灭门灾星所住的房屋、所用的器皿全部销毁,再替她寻了一处道观出家修行,以解平生的罪孽即可。只是这颜家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若是颜大人与颜夫人不愿的话,便只当贫道没有说过此话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又抬步往前走去。
“你这臭道士,你……”梁氏忍耐不住,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颜敏牢牢的拉住了。
颜敏死死的捏住梁氏的手,示意她不要出言。
而后,颜敏含泪对颜铭远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