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颜染竟也受了重伤……
她不由的出言问道:“染儿,你是怎么了?”
颜染的眉间闪过一丝冷笑,脸上却哭哭啼啼:“我只是在房里睡觉,突然听到屋里一声巨响。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到张管家去寻到我,我才知道竟是房梁倒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梁氏不由自主的出言问道,她分明出了大价钱派了工匠去加固了颜染的房梁。
“听张管家说,这次有许多屋子都倒塌了,并不只我这一间。难道母亲还不知道?”颜染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母亲只是奇怪为什么四妹妹的伤势这么严重,四妹妹莫要多心。”颜敏在一边轻声说道。
颜染的目光转向颜敏:“怎么母亲和大姐姐竟然毫发未伤,看来母亲和大姐姐的福泽可比我们要深厚的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正捂了腿痛呼的颜娇。颜娇这次伤的十分严重,本来颜铭远替她选了一家大户做继室,正要相看,却生生因为养伤而错过了。然而最后,颜娇还是没有逃脱做继室的命运,并且因此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不过,这与颜染无关。颜染收回了视线。
“自然是颜家祖宗庇佑,我和母亲才能安然无恙。”颜敏冷声说道。
她本就与母亲计划好,必要乘此机会彻底除了颜染这个心腹大患。她也做足了准备,待周围那倒塌之声响起之时,立刻唤贴身的丫头取了个瓦片过来想要划伤手臂。可是未料没等到那丫头去取碎瓦回来,反而等到了一个黑衣之人。那人蒙了斗笠头纱,完全看不清面目。他也并未伤害她,只静静的坐在她边上,不允她走开。
待到张管家寻来,他才似完成了任务一般,飞快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她至今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那黑衣人跑过来到底所谓何事。莫不是只为了和她坐一会吧?
看着颜敏的眼中有疑惑和闹意,颜染微睁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马力做的不错,也没有露出马脚来。
颜染轻轻打了个哈欠:“我先休息一会。望母亲和两位姐姐见谅。”她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车厢之中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众人经历了一天的疲劳惊吓,再加上马车颠簸,很快沉沉睡去。
在一边的车道旁,静静的跟着两个骑了马的黑影。
“颜四小姐狡猾多端,必是不会吃亏的,我们还是赶紧去做正事吧。”风不吝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急切的望着君夜析。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本就十分紧迫。若不是君夜析这厮在路上看到了颜染,非要跟过去,他们眼下也许早已经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了。怎么会还在傻乎乎的跟在颜府的马车后面转。
“我许久没有画过,手艺生疏,不知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君夜析低声说道。
风不吝翻了个白眼:“当年在北漠的时候,连王室的太医都被你画的伤口给蒙骗了过去。颜家顶多在京城里请个坐堂的大夫回去,怎么能比太医眼睛还尖?话说回来,当日你替我画完了伤口,在那太医检查之前,可是一点也没担心过我啊。”
君夜析淡了面色、冷声说道:“颜四小姐与我并不熟识,我担心她干嘛。我只是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有君大将军害怕的麻烦啊?莫不是桃花之类的东西?”风不吝又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起来。
“不过,既然她已经安然上了马车,必是没有被发现。我们若是再不去做正事,可是真有天大的麻烦要落下来了。”风不吝望了望夜色,口气凝重起来。
君夜析望向那远处缓缓前行的马车,纠结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快走。待事情了结,你先回去复命。我再去颜府看个究竟。”他一边说着一边甩了一鞭,顷刻之间,那两骑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颜染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明。颜敏躺在梁氏的怀里,母女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小声的说着什么。她们见颜染醒来,立刻停下了对话。颜娇却还支着她的伤腿,睡的正香,她时不时在梦中发出一阵惊呼,似是又梦到了房屋倒塌之时,受了惊吓。
马车慢慢的缓了下来,颜染掀起窗帘向外望去,原来她们已经到了颜府,因众人伤势不轻,颜府开了大门,将马车放了进来。眼下,马车正在颜府之中慢慢穿行着。待马车慢慢停稳,外面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梁氏和颜敏先下了马车,随后又上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她和颜娇也抱了下去。颜染看到颜铭远正焦急的站在人群之中,指手画脚的说着些什么。张姨娘抱了五少爷站在他身后,她看到颜染,脸上露出了惊讶和焦急的目光,立刻走了上来。
“四小姐伤的可重?”张姨娘问道。她早知颜染已经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必定会有所防备。却未料颜染竟也伤的如此严重,她心下焦急不安,拉了颜染的手细细的看她额上的伤口:“怎么伤的这么重?我那里有老爷赏赐的玉容膏,我马上派了人去取。女儿家的颜面何等的重要,可千万不能落下疤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掉下泪来,转身便要派人回院去取药来。
颜染见把她也骗住了,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她不由的勾了勾嘴角:“我伤的不重,张姨娘不用担心。”她用手轻轻的捏了捏张姨娘的手,向她使了个无事的眼色来。
张姨娘似是定下了心,口中却依旧说着:“那也不可大意,万万不能落下疤来。”嘴里却不再提派人去取玉容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必要派人好好彻查清楚!”突然,颜铭远在人群之中厉声叫道。
“也许是别苑年久失修,才遭遇了这番祸事。”是梁氏低低的回道。这一世,没有了颜染这个所谓的“灾星”,梁氏只能把此事归结于天灾之上了。
“一定要给我好好查清楚。”颜铭远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庶子,家中奴仆更是死伤无数,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严重。眼下颜染望着她的背影,竟觉得他似乎苍老了许多,步履也蹒跚起来。
颜染悄声对流苏说道:“你去颜府禁地,帮我去请尚婓公子过来。”
颜染回到荷露院刚刚歇下,就见尚婓从她闺房的窗户跳了进来。
“颜四小姐怎么伤的这么重?”尚婓一望见她的伤势,立刻锁紧了眉头,流露出十分担心的样子。
颜染却在心中轻嗤,六皇子可不是个真心之人,却做了这副假惺惺的情态,倒可惜了他如此超凡脱俗的外表。可眼下她并没有心情拆穿他,只是说道:“你可有熟悉的大夫?我并没有受伤,需要大夫帮我圆过去。”
“你没有受伤?那你额头上的伤口是从哪里来的?”尚婓是真的大吃一惊,脸上的神色要比刚刚真实了许多。他蹲下身来,细细的打量着颜染的额间。他看了半天,似是尤自不信,竟想用手轻轻摸上去。
“六皇子。”颜染不待他覆上手去,低低的唤了一声,有隐隐的怒意。
“我只是没有看出破绽,想摸一下确定清楚。”尚婓仿佛回过神来,却盯着那伤口不放。
“这伤口做得十分逼真。你也不需要我请大夫来配合了,市井之中的寻常大夫绝对看不出此伤口有假。只是……”他的话锋一桩。
“你是从哪里找到有如此手艺的人?若他还在京城,我想向他讨教一番。”尚婓认真的说道,看来对这伤口的画法确实十分有兴趣。
颜染在心中轻笑:这画伤口之人不仅在京中,而且你还认识。只是这话却不能够对尚婓说。她只得肃了面色,冷声问道:“六皇子,不知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的约定吗?”
那尚婓见她避而不答,倒也不再追问,轻声答道:“不知颜四小姐有何需要,尚某必定赴汤蹈火,竭尽全力。”
“倒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颜染轻笑道。
“你去替我去城外的金钟观,请一位叫做妙真道长的高人回来。”
金钟观位于京城东郊的栖风山上,它因整个轮廓酷似一只倒扣的金钟故而得名。时下世人皆重礼佛而轻道教。而金钟观却是道教之中的一朵奇葩,它香火终年旺盛,信者甚多,盖因它的观主清真道长当年凭借与鬼神通灵的功夫破了一桩旷世奇案。如今清真道长已闭关不出,便由他的大弟子妙真道长替他处理些日常的事物。
而那妙真道长虽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道义,可是颜染知道,他的骨子里不过就是一个贪图利益、卑贱下流的小人罢了。当年颜染被污蔑为“祸门灾星”,妙真道长在其中功不可没。然而这次,不知若是梁氏看到他竟突然出现了,不知会有何感想?颜染在心里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