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流苏越发不加掩饰,颜染自然猜到了其中端倪,两人定然是有所牵连的,那么很多事情便解释的通了。
心中虽是早已经有了计较,但是对于流苏和水仙儿竟是姐妹关系,颜染还是不免诧异,她之前猜测两人会是主仆关系,现在想来水仙儿现况不妙,怪不得流苏会有那般变化。
气氛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之后,流苏忍不住开口追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句话明显是在问颜染,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身份,颜染心念一动,随后轻描淡写的应声,“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
被颜染的回答问的一愣,随后流苏无奈苦笑呢喃,“的确是没什么用了。”
但之后颜染还是老实回道:“在我怀疑水仙儿的时候。”
当时水仙儿分明对颜染的事情,表现的了如指掌的模样,不难猜想是她们其中出了问题,颜染便开始暗暗留心。
后来颜染发觉,流苏越发不顾忌起来,每次有事都能极快的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有意无意的问她很多问题,若一切不是巧合,那就说明流苏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颜染没有全数说明,但是流苏还是反应过来,的确,她以为自己不会露出马脚,便急不可耐的打探一些事情,没想到因此便被颜染盯上,现在想来,之前颜染对她知无不尽,恐怕也是为了试探。
因为水仙儿颜染怀疑她,同时也是因为她,颜染才会怀疑水仙儿,若是如此说来,她自以为是的以为天衣无缝,最后却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见流苏失魂落魄的表情,颜染便知她是了解了自己的意图,斟酌片刻之后,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以为你不会对素雨下手。”
这个问题如桎梏一般,时刻隐现在颜染心上,她相信水仙儿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何况是曾与她朝夕相处的流苏,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对素雨下手,心中有无数帮她脱罪的可能,但还是想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一再告诫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是每每想到素雨临死前的目光,以及那面上无奈绝美的笑意,颜染便禁不住满腔的恨意,只是她不愿怨恨的那个人是流苏,却又害怕因此对不起素雨。
许是没想到颜染会问出这个问题,闻言流苏先是面目一滞,随后是长久的沉默不语,就在颜染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便听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若是可以,我的确不愿出手,可终究是逼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
简单的一番话,流苏说的隐晦不明,颜染忍住心中怒气,索性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回你本应该出现的地方去。”她知有些话流苏不能说,却同时也为素雨的死不值。
闻言流苏几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转身似乎是要离去了,可刚走出几步,便忍不住停住脚步说了一句,“颜染,对不住。”
分明是简单的五个字,却让颜染隐忍许久的泪水,霎时间倾泻而出,随后颜染苦笑着呢喃,“我以为你不会说这句话,流苏,你明知你对不住的人不是我。”
仿佛并不意外颜染的回答,流苏同时苦笑着应声,“我也知你怨我害死了素雨,但是我真的没想让她死,他们明明答应过我的,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我也曾将你们当做姐妹。”
再度提起当时的情形,流苏终是忍不住出言辩驳,颜染因为素雨的死自责至今,当然能领会流苏言语中的无奈情绪,可口中依旧厉声斥责,“她到死都不想伤害你,到死还把你当姐妹,你拿素雨当什么?你又拿我当什么?你曾将我们当做姐妹,却还是为了水仙儿出卖我。”
颜染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将注意力,放在了无关紧要的映月阁等产业上,现在想来大约是水仙儿心知肚明,却是没有将实情告诉她背后的人,与其说对方是在逼映月阁背后的人,倒不如说是有人,在试探水仙儿是否倒戈。
时机分明并不成熟,上官墨一行人突然发动宫变,是知道了映月阁是她的产业,怕君夜析得了先机,才会冒险先下手为强,为的是压制住她们,从高处断了她们后路。
之前水仙儿似乎并没有透露,之后自然没有必要徒生事端,再说出她背后的玄机,何况水仙儿与她向来不和,即便是说出来也未必有人相信,只有一个人说出这些话,不会惹人怀疑顺理成章,这个人就是流苏,这样想起来,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流苏会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洗脱了水仙儿的嫌疑,那朽先生突然出现,恐怕为的就是这个原因。
而流苏在听过这句话之后,语气明显有慌张意味,但最后还是故作淡漠的反驳,“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任务本就是打探监视你。”
欲盖弥彰的一番话,让颜染嘴角边的苦笑更甚,目光不禁落在流苏挺直的脊背,颜染心中暗自猜测着,她此刻该是什么表情,最后却是没想出什么所以然。
不由上前在其面前站定,对上那一脸淡然的面容,颜染终是不由的苦笑道:“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随后面容陡然狠绝起来,“从此以后我颜染与你再没有瓜葛。”
“我不会走。”流苏幽幽应声,仿佛并不在意颜染的言语,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紧抿,眼中隐约有泪意攒动。
同时颜染言语凉薄的冷嗤,“怕你后面的人发觉你已暴露,日后再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怕有人狗急跳墙,会一不做二不休对我下手?”
见流苏没有应声的意思,颜染径直回道:“如果是第一个缘由,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若是因为第二个,我便不用你来操心了。”
“你还是怨我。”流苏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颜染则是毫不顾忌的冷声嗤笑,“一路相伴姐妹情深,最后终不过是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说我该不该怨你?”
颜染本是想问流苏一句,若是当初还有别的选择,但是不是还是会选择,方才的这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惜这样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她怕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失望。
说到底,颜染不过是想谋一处生机,最后却不得已将谁置于死地,即便不是她所愿可是她所为,人总有不得不为之事,也因此她能理解流苏,却明白再回不到过去。
后来是流苏兀自当先说出口,“若是有朝一日还有机会,我定会义无反顾还你的情。”
可却见颜染大笑出声,流苏疑声追问,“你笑什么?你不相信?”
“曾经我以为不会离开的人,现在一个个没了踪影,险些只剩了我一个人,我却还不肯死心,当真是可笑至极。”颜染说着话笑意更深,连眼角都隐隐笑出点点泪意。
转眸不敢再看颜染凄然的笑意,流苏隐晦的提醒了一句,“将军是真心对你好,若是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便什么都明白了。”
止住笑意,颜染戏谑的直视流苏,语气笃定的应声,“和水仙儿有关!”
语气分明不是疑问,但流苏却对颜染说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明显的试探,颜染不在意的大方回答,“虽然猜不到我与水仙儿有何关联,但现在这个情形,恐怕是与我脱不了干系的,还有那朽先生咬牙切齿的态度,当真是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如果是简单的为她隐瞒,朽先生对她不该那般恨意丛生,若是因为她和君夜析的关系,朽先生则不会对君夜析那般好言好语,除非是因为水仙儿的病重与她有关,君夜析才会那般欲言又止。
“我不是真正的流苏,却也是流苏,身为死士便不配有名字,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是谁。”流苏笑着呢喃,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快乐的往事,生意虽不算大,但颜染还是听的清清楚楚,想也不想的应声,“此流苏非彼流苏,我知道。”
诧异的看向颜染,流苏疑惑的追问,“你知道?”
“流苏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当初恐怕鲜少有人以为我能活下来,自然也就没有了在我身上下功夫的必要,我身上唯一能让别人惦念的,想来就是那传的神乎其神的传世兵法了。”
仔细想过之后,流苏不好意思的笑,“这样浅显的问题,我不该问你才对。”
剑拔弩张的气氛悄悄流逝,后来两人一如从前一般相谈甚欢,颜染不禁感慨道:“我以为即便到了这一刻,我也能潇洒的说出心中所想,然后再毫不留恋的与你化友为敌,不曾想却是这般的不甘心。”
“我从不愿与你为敌,可我也有我的命。”流苏面上笑意霎时间烟消云散,这番话不只是说给颜染听,同时也是在提醒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