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等颜染说话,低头看了看四分五裂的玉碗,朽先生又沉声接了一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分明就是血。”虽然打碎了朽先生手中的玉碗,但颜染没有丝毫愧疚,反倒不可置信的质问,那色泽和房中隐隐传来的血腥,颜染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反应过来。
对上颜染谴责的目光,朽先生闻言不屑的应声,“用不着你说。”
没想到朽先生对此竟是这般不在意的态度,颜染越发高声的厉斥,“她一个活人怎可饮血而食?”
“你知道什么,她……”
听着朽先生刚要说出因由,却听君夜析轻咳一声,朽先生再出口就变成了一句,“也罢,懒得与你多费口舌。”
心知君夜析是在故意打断,颜染当即怒极,转身直直望向君夜析,“既然将人拉来了这里,这事情便不该再瞒下去了。”
但应声的却是朽先生,“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她这不是病。”
当君夜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闻言颜染不动声色的沉声追问,“难不成她这是中了什么奇毒?”
除此之外颜染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居然需要人饮血而食,而且水仙儿之前灵动活泼,实在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不曾想朽先生的回答再次让她一惊,“确切的是种蛊。”
随后目光落到地上那一滩殷红,朽先生接着说道:“命蛊是以血为生,我们本来以为用天山之巅的寒晶,至少能将体内的蛊虫冰冻,但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终究还是失败了,人体内的精血是命之根本,是以称为命血,若是那蛊虫饿极了……”
所以朽先生才会让水仙儿喝血,更确切的该说着血不是给她喝的,而是在喂养她体内的蛊虫,颜染只是想想便觉毛骨悚然,实在无法想象水仙儿是如何,如之前那般若无其事的。
“她的体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颜染不禁疑声问道。
当颜染提到这个问题,朽先生明显神色有变,语气稍滞片刻之后,含糊其实的应声,“她是我神仙谷的圣女,命蛊只有用最精纯的处子之血,才能时常产下子蛊,这也是树大招风的神仙谷,如今还能在两国之间屹立不倒的原因。
分明就是一个活体器皿,体内生生躲着一个嗜血蛊虫,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骇人听闻,一个少女如此牺牲,为的竟只是一个帮派的荣耀存亡,常言道医者父母心,这些人是长的什么黑心肠?
看出颜染眸中的谴责之意,朽先生难得主动解释,“神仙谷的谷字,其实早先便是蛊虫的蛊字,我们的祖先便是蛊冢的开创者,这命蛊也是上古留下来的遗宝,祖先有令绝不可让此物现世,不曾想仙儿她为了……”朽先生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愤恨的目光,已经隐晦的说出了答案。
“为了什么?”颜染不动声色的追问你,朽先生却已经将目光从君夜析身上挪开,口中负气的含糊了一句,“无妨。”
“听闻神仙谷有一谷灵,是当今至宝?”颜染有些不确定,她希望听到的是反驳的答案,只可惜朽先生冷声应道:“你猜想的不错,这个谷灵便是蛊虫的蛊,神仙谷的蛊灵是个活人,神仙谷的嫡女水仙儿,也是谷中最高洁的圣女。”
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颜染急声追问你,“刚才的那碗是什么血?”
“蛊虫只以人血为食,你可知打破这一碗血,有可能要一个人的命。”朽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再次落到颜染背后的君夜析身上,只是这次更多的是戏谑和嘲讽。
联想之前君夜析的不对劲,颜染当即反应过来,双目大睁厉声怒斥,“你可知供血不足是会要命的!”
不同于颜染的咬牙切齿,朽先生却是无关痛痒的应声,“灵种已经拒绝食用血奴的血液,所以神仙谷才会开山寻找寒晶,没曾想终究是徒劳无功,现在灵种还肯食用鲜血已是侥幸。”
话题再次回到那喝人血的鬼虫子上,颜染此刻也有些拿不准主意,她是舍不得君夜析,但就像朽先生之前说的,一旦那虫子饿极了,那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即便心知肚明,颜染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那之后水仙儿会怎么样?”
“她的血肉会被渐渐侵蚀,最终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体。”
转身恶狠狠的瞪着君夜析,颜染皱眉轻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有何用?”回答颜染的不是君夜析,而是一旁嗤之以鼻的朽先生。
没有再接话,颜染提起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分别倒在几个茶碗中,随后兀自弯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当君夜析反应过来想阻止的时候,颜染已经划开了自己的手臂,口中笑着问朽先生,“现在可是有用了?”
“染儿。”君夜析不赞同的轻斥,朽先生怔楞过后反应过来,面目陡然狠厉起来,“你以为你如此便能还清欠她的?”
颜染听出朽先生话里有话,刚要开口追问,便听一旁床榻上传来水仙儿的声音,“咳咳。”
那朽先生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把夺过颜染手中的茶壶,当即冲到水仙儿身边,一边小心的将壶嘴送到其嘴边,一边神色紧张的关切,“小仙儿你怎么样?”
水仙儿紧蹙秀眉,呼吸隐隐急促起来,就着朽先生的手先是喝了一口那鲜血,随后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才轻笑着对朽先生撒娇,“我这睡的正香便听你吵闹着的,阿朽当真扰人的紧。”
“对不住对不住,你且睡着,我再不说话了。”朽先生神色慌张,随后想了想又指了指房中的两人,“也不让他们说了,我这就将他们都赶出去。”
顺着朽先生的目光,水仙儿才看到颜染和君夜析都在,再看了一眼颜染手臂处晕染的殷红,当即幽幽说了一句,“阿朽,你不该如此,命蛊无药可医,你我心里都是晓得的。”
闻言朽先生越发紧张起来,言语急切的说道:“我带你回神仙谷,师傅定是会有法子医好你的。”
苦笑着轻摇了摇头,水仙儿轻启朱唇,“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父亲虽说恼我自作主张,但我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若是这有办法救我,怎么会这样不闻不问,他是想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遂了本心。”
“就算是落得如今这个境地,你还是想要留在他身边。”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朽先生满目沉痛,但水仙儿却是面无表情的应了两个字,“不错。”
“所以你赶我走?”朽先生冷笑着应声,水仙儿并不避讳,但还是有些不忍的温婉的回答,“痴恋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这滋味难熬的很。”
随后想了想,水仙儿又接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看着我死的。”
没有再接水仙儿的话,朽先生突然转眸问颜染,“你可看见了?”
目光转向半靠在床边,嘴角还挂着血迹的水仙儿,颜染点了点头应道:“我看见了。”
“她豁出命去只为了这个男人。”朽先生语气意味不明,水仙儿突然打断,“阿朽,我有话与颜染单独说。”
冷冷瞥了颜染一眼,朽先生没有接话便转身离开,君夜析也是不发一言的随之而去。
房中就剩了颜染和水仙儿两人,颜染当先开口,“这东西是否与我有关?”
“算是。”
得到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颜染可笑着无措说道:“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你为敌,更没想过以此逼迫他做什么,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
之前颜染就感觉到不对劲,却从没过会是这样的事情,这会儿一听水仙儿这话,想也不想的应声,“好,我答应你。”
“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水仙儿诧异的追问,颜染抬眸直视水仙儿,“什么我都能答应你。”同时颜染也相信,水仙儿没有借机要挟她什么,那这个请求恐怕是她心中所念,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拒绝。
水仙儿方才回答算是两个字,再加上朽先生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以及刚才言语间的有意透露,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但颜染肯定这东西与她有关。
不知颜染心中所想,水仙儿再度疑惑的追问,“你不怕我趁势逼你离开他?”
“若是你真的这样做,君夜析不会不为所动,我和他走不到这一步,我放不下,你同样也放不下。”颜染面无表情的应声,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倒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水仙儿开口竟会这样的话来,颜染难得调侃道:“我便当这句是在夸赞。”
“那时选择进宫除了为了神仙谷,其实我也想看看能让他心系之人,到底是有何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