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日后再没相见的机会,我虚长你一些,便拖大交代你几句,这宫中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明里暗里多的是眼睛在盯着你,天下之大多少人想称王称雄,日积月累关系盘根错节,若是你想活命,就得将那大树连根拔起,君夜析王命加身是福也是祸。”
没想到柔妃会对她说出这番话,颜染怔楞过后真诚的道谢,“多谢娘娘提点。”
直到柔妃走了许久,颜染都一直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流苏的声音响起,“公主,这柔妃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颜染面无表情的应声,流苏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多问,只兴冲冲的提议,“那您想吃点什么,奴婢这就去给您寻来。”
并未答流苏的话,颜染抬眼直视流苏,突然幽幽说了一句,“素雨最喜欢吃桂花糕,那样清冷的女子竟最好甜食,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陡然听颜染提起素雨,流苏先是一怔,随即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最后只说了声,“奴婢这就去给您端盘桂花糕来。”
眼见着流苏转身要走,颜染适时抬手制止,“不必了,斯人已逝,有再多的不舍不愿,也只能是随风而逝了。”
“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奴婢一点都听不懂?”
见流苏一脸不解的天真模样,颜染摇头苦笑,“无妨,不过有感而发罢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接下来整整三天时间,颜染足不出户,直到第四天才下定决心,独自一人沿着密道出了宫。
当看见眼前人的时候,颜染竟如孩童一般不知如何应对,倒是对方先开口,“我以为还有时间谋划,若当初直到会是这个结果,我该早早娶了她的。”
“对不住。”颜染喃喃的应声,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对方则是面无表情的冷嗤,“素雨一向敬佩公主你,其实我知道她心中所想,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你。”
轻咬下唇,颜染能说的依然只有三个字,“对不住。”
“我以为等到大事将成,我和她就能海角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却不曾想最终落得个天人永隔,若早知如此,我该早些向她表露心迹的。”
眼中隐隐有泪意,颜染终于调整好状态说道:“素雨让我告诉你……”
天知道提起素雨最后的嘱托,对于颜染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但对方确实冷声打断,“不必说了。”
“难不成你就不想知道她的遗言?”
这个人是连轻,素雨的心上人,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颜染不禁心生怒气,心中更是为素雨不值,难不成就真的是人死如灯灭?
只是他下一句话说出来,险些让颜染流下泪来,连轻陡然厉声怒斥,“不是从她口中说出,也不是由她亲笔而书,怎么算得上是她的遗言?”
连轻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素雨从来没有离开过,颜染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口中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
只是话音未落便被连轻打断,“今生来世我与她总会再见面的,到时再说也不迟,虽然不知道当初公主为何收留我,但想来总有您的考量的,连轻愿以您马首是瞻,这才是素雨的遗愿。”
说到底是颜染放不下,她迫切的想要为素雨做些什么,她最后的遗言她想说给连轻听,但她也明白这样有多残忍,两个相爱的人最后的叮嘱,是该选择以后好好的,还是就此忘了我?
连轻不愿知道素雨的选择,同时也间接表明了他的选择,他不愿忘记那个他心上的人,宁愿相信这也是她想要的。
知道自己说不动连轻,颜染不免苦笑着应声,“她这算是太小看了你,还是太高看了你?”
微微笑了笑,连轻莫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吧!”
在素雨去世之后,这是颜染第一次见到连轻,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不再木讷羞怯,仿佛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面上不再有温暖的笑意,也不再为了避开谁的目光而低下头,或许是他的眼中再容不下别人了吧!
两人静默着不再言语,颜染说过了道歉却总感觉不够,但又怕突兀开口让事态更僵,而连轻似乎是猜到了颜染的意图,便直截了当的当先开口,“如今天下群起而争,总会有一场浩劫即将发生,公主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前来吧!”
“我知你怪我没有护好素雨,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为她报仇,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颜染的确是有让连轻出山的想法,刚才说的的确是她的真心话,但她怕连轻误会,所以迟迟不愿开口,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件事除了连轻之外没有更好的人选,没想到最后竟是从连轻口中说出来。
“多谢公主,不过连轻还有一事相求。”
即便不是因为那件事,颜染也不会拒绝连轻,反倒是这样更能让她心安,当即急声催促,“你说来便是。”
“我要迎素雨为妻。”
当听到连轻的话,颜染刚刚止住的泪水险些再度留下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尽量委婉的提醒,“可是素雨她已经……”
见颜染满面泪渍还在克制,但是一半终是说不下去,连轻适时接话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寻到她的棺椁,即便不能相守一生,我也欠她一个名分。”
“你难不成是想阳娶阴嫁?”颜染已经猜到,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随后得到连轻肯定的答复,“求公主成全。”
摇了摇头,颜染知道这不是素雨想要的,坚持委婉反驳,“阴阳有别。”
面上笑意渐浓,连轻仿佛陷入一番美好憧憬,“我连家三代单传,自从父母过世以来,连轻日日发奋图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光宗耀祖,让我连家后继有人。”
“你可知配了冥婚意味着什么?”颜染依旧不赞同,连轻幽幽接了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颜染终是哭喊着低喝,“素雨已经去了,你又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这句话也是颜染说给自己听的,没曾想连轻丝毫不为所动,“在遇见她之前,我一心功名只以为便是心之所向。”
知道连轻已经下定决心,其实颜染私心里也不愿连轻忘记素雨,索性颜染不再苦心规劝,而是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问出一句,“这次的科考你可有把握?”
“害死素雨的人都该死,一个都跑不了。”连轻意会。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颜染不敢看连轻的眼睛,终是忍不住问出一句,“你可恨我?”
“恨。”连轻毫不避讳的回了一个字,颜染心下一沉,却听连轻接着说道:“但是你不能死,素雨不愿。”
遇上这样一个情种,颜染倒不知是素雨的缘分还是孽缘,口中隐隐溢出一句,“不愿,好一个不愿。”
忘着连轻离开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颜染忍不住的长出一口浊气,但之后不禁自嘲实在可耻,素雨因她而死,可她却害怕想到与素雨有关的所有,不知九泉之下会不会怨她。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朝着回宫的方向走去,因为颜染身份特殊怕被人认出,便只能走鞋幽径小路,没曾想刚走进一处僻静处,旁边突然杀出两个黑衣人,手中握着崭亮的刀剑直直朝她袭过来,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
下意识的闭上眼,电光火石之间,颜染只听耳边风声骤急,随即再睁开眼便见那两个杀手,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她身边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急切追问,“公主您可有受伤?”
猜到了这些是君夜析的人,颜染稳住心神应声,“不碍的,可知这些是什么人?”
“无极宫的杀手。”那男子沉声回道,颜染便又接了一句,“可有留下什么活口?”
“倒是不曾,只是那边有一个女子晕倒在地,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闻言先是一怔,颜染不确定的****,“女子?”
“公主您请。”
随着黑衣人走向一旁的拐角处,果然见有人倒在那里,从衣饰来看隐约是个女子,当拨开女子面上的长发之后,颜染心中大惊,随后急声对那人吩咐,“将人送到家中好生养着,万万不能让她跑出去,更不能让人察觉她的踪迹。”
放在宫里不安全,放在君夜析那里不方便,只有送到连轻那里才最放心又安全。
那人听颜染吩咐之后不敢怠慢,匆匆应了一声,“属下明白。”随后兀自扛起地上的女子,用轻功快速离开。
“你们如何与你们主子通风报信?”颜染又转头问另一人。
“这……”似乎是怕被责罚,黑衣男子支支吾吾未说明。
懒得过多解释,颜染索性直接了当的吩咐,“无妨,各为其主,若是你们有法子,速速将方才女子的样貌说给他知晓,其余的不用说他也该明白的。”
眼见着那人迟迟未离开,颜染反应过来说道:“无妨,总不会时时刻刻都有人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