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染一时不慎,未有防备,竟被她偷袭了个正着。颜染只得光了脚急急往林外追去,然而赵落华却跑的十分飞速,转眼之间已没有了踪影。
“颜小姐,待我回去之后,自会让下人给你将鞋送回来!还请你在此多等一会儿。”耳畔边只余赵落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林中反复回响。
林间的夜色越来越昏暗,山间的潮气也在空气中慢慢散布开来,远处的山林之中甚至传来了野兽的呜鸣之声。颜染坐在山石之上,又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薄衫。
可是待到满天星辉闪烁,夜色如被浓墨浸染,赵落华也并没有回来。就连去取长棍的流苏也没有了踪影。
颜染心中焦急,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夜色森凉,可那池畔之中的泉水却泛起了朦胧的雾气。颜染摸那池水温润如玉,并不寒冷,便光脚坐在池边,将一双玉足浸泡在那泉水之中。
静谧的林间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颜染初听此声十分惊喜,然而她的秀眉却很快紧皱了起来,这脚步声十分的沉重,并不是赵落华或者流苏的脚步声。
她转头向后望去,皎洁的月色之下,却见君夜析从黑暗之中大步流星的向她走来。
君夜析远远的便见一身材曼妙的白衣女子娉婷的坐于池边的墨色巨石之上。她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向他望来。那洁白的玉足浸于漆黑的夜水之中,脚踝纤细,柔若无骨,发出诱人的光泽。她肌肤胜雪、眸若点漆,在银白的月光下更显的秀雅绝俗。见他走来,似惊似怒,朱唇微嗔,竟从美目之中向他射出一丝厉光来。
“怎么又是他!”颜染在心中暗暗恼怒,怎么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碰到君夜析,难道他们两人天生相冲吗?
君夜析心中却是另有滋味。他本打算趁着夜幕降临,偷偷来后山的池塘边探寻一番。却在这月色之下又遇见了颜四姑娘。只是这颜四姑娘大半夜的,不在房内歇息,却跑到池塘边上身着单衫的泡起脚来,而且还泡的如此香艳……
君夜析以往碰到过不少投怀送抱的姑娘,眼下自然而然将颜染也列入其中。他的峻眉微皱,面若寒铁,乌黑深邃的眼里满是冰芒,就这么直直的朝颜染射去。
颜染只觉得一阵寒意向她袭来,几乎要将她冰冻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君夜析向她问道。他自问行踪十分的隐蔽,怎么颜四小姐竟会提前知晓她会来这池边。
颜染见君夜析皱了眉打量着她,眉目之间竟露出几分蔑意,不由更加羞愤,这是把她当成那些招蜂引蝶的女子了吗?她的秀眉微展,妖娆的笑了笑,竟站了起来,光脚向君夜析走来。
君夜析见她突然将玉足从潭水中拿出,那玉足小巧精致、足尖还点了殷红的蔻丹,他不敢再看,立刻转过身去。
“这就得问赵小姐了。”颜染一边答道,一边走到君夜析的身后。既然赵落华偷袭她在前,又丢弃她在后,就不要怪她实话实话说了。
“与她何干?你直说便是,莫要拐弯抹角。”君夜析直言问道。他本就是武将,最厌烦女人之间你来我往、勾心斗角的伎俩。眼下颜染在他面前话里有话,让他很是不耐,身上的凛冽之气更甚。
“赵小姐被贼人所伤,丢失了衣衫鞋袜。我将外袄借于她,她却抢了我的鞋袜,跑了出去,把我丢在这边密林之中。”颜染言简意赅的将发生的事向君夜析说了个明白。
“她不是为了等我才出现在这池边的。”君夜析思及至此,眼中的杀意慢慢退却了,只余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抬脚便往白马寺的正院走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颜染不料君夜析听完竟然转身就走,完全不顾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衣衫不整的独自站在夜晚的密林之中,也顾不得羞恼了,大声唤道。
然后君夜析并不答她,只留个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颜染气的急了,竟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了君夜析的袖子:“你堂堂男子汉,竟把我一个弱女子独自留在荒郊野外?”
君夜析一把甩开了她的纠缠,面色冰冷的说道:“颜小姐的家学渊源,孟氏的锁骨功使用的出神入化。若颜小姐也算是弱女子的话,这世间便没有不是弱女子的女人了。”
“可我的鞋袜全给你的表妹赵落华抢走了,你是她的表哥,自然要替她负责!”颜染此刻已看出君夜析是真的不打算管她。她刚才一个人在密林之中,虽然表面淡定,但其实内心里并不平静。眼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认识的人,就算是死缠烂打也要让他将自己带出这后山之中。
“不知颜小姐想让我如何负责?”君夜析微眯了双眼,眼中透出危险的光来。
颜染只觉得他浑身突然散发出一阵刺骨的寒意来,她几乎要被这寒意冻伤了,但是她还是咬着牙说:“现在时值夜间,寺庙之中走动的人并不多。还请君将军以轻功带我离开这里,送回客房。这样,我便算是与赵小姐两清了。今日之事,我日后绝不多言。”
“你在这里与我何干?她又与我何干?”那君夜析脸上的寒霜竟似冻了起来,发出凛冽的凉意。他不再与颜染多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后山。
颜染独自坐在巨石之上,夜间的潭水已渐渐升起了寒凉之意。眼下她只有把脚揣在怀里,揉搓着取暖了。她在心中默默的问候了赵落华和君夜析全家,打算等得午夜之时,趁黑溜回房去。
突然,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颜染还未来的及回头,只觉身体一轻,竟一跃而起、飞了起来。身边隐约传来刺骨的寒意,还有成年男子身上的所特有的体香。
“你怎么又回来了?”颜染向君夜析问道。
君夜析却并不答她,只冷着脸继续飞行。待到了客房门前,君夜析将颜染轻轻放下,便立刻离去了。
“小姐,你到哪里去了!”流苏一开门见到颜染,大喜过望。
“你的外袄呢,你的鞋袜呢?”她突然放轻了声音,还出门看了左右无人,立刻将颜染偷偷摸摸的接了进来。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颜染看她举止突然诡异起来,出言问道。
“小姐,你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流苏竟簌簌落下泪来。
颜染见她误会,不由的一笑。她细细的将今日的经过讲给流苏。
“那个该死的赵小姐,竟然如此设计小姐!就是她告诉我小姐去了禅房听大师讲经,让我回房等着小姐的!看我不撕了她那张胡言乱语的嘴!”流苏说着,便要出门找赵落华算账。
“流苏,不可惹事。”颜染说道。
“今日若不是她的表兄君将军,此刻我还在后山之中赤足枯坐呢。况且我答应过君将军,既然他将我带出后山,我不会再与赵落华计较。”
“小姐,小姐!”流苏急的直跺脚。
“若不是那赵落华,小姐又怎会流落在后山之中,怎么会需要君将军相助?”她恨声说道。
“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的,一个抢了小姐的东西,一个跑过来装好人救了小姐,好叫小姐不把她的丑事传扬出去!”
“此事已了,莫要多说,明日你偷偷去赵小姐那儿将我的外袄鞋袜取了回来。”颜染朗声说道。流苏见她如此坚持,只得作罢。
流苏站在赵落华的屋门之外,前来应门的是个浓眉大眼身着绿衣的丫鬟,以前从未见过。
“我们家小姐请赵小姐将东西还予我带回去。”流苏木着脸对那绿衣丫鬟说道。
“什么东西?我可从未拿过颜小姐的东西,她莫不是搞错了?”赵落华竟从门里露出半张脸来,淡然的说道。
流苏见她额角还有微红的伤口,不由冷笑道:“赵小姐约莫是忘记了,昨日傍晚在那后山的池塘之边……”她一边说着一边瞥向赵落华。
“后山,昨日颜小姐在后山发生了什么事?”赵落华并不慌张,从容问道。
“你借了我家小姐的衣物,还抢了我家小姐的鞋袜,赵小姐莫不是一觉醒来全部忘记了吧?”流苏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这丫头,一大早在这里胡说什么?我家姑娘可是威武将军家的嫡女,怎会抢你家小姐的衣物。你莫不会一大早起来昏了头吧?”那绿衣丫头大声斥道。
“我才没有昏头,根本就是你家小姐……”流苏话音未落,突然从赵落华的屋内走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推推搡搡的把流苏推了出去。
“她竟不愿还我的衣服?”便是颜染也没有想到,赵落华过河拆桥、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她要我的衣物何用?罢了,待用过午饭,我与你一同前去见她。”颜染低声说道。
然而还不到晌午,颜染已经知道赵落华的用意了。
原来在那寺后的后山池塘之中,竟无端浮起一具黑衣蒙面的男尸来。若只是此倒也并无特殊,毕竟蒙面也可能是个人爱好。可是那男尸手中竟紧紧握着一只黄棕色的鹿皮女靴并一条金丝云纹的布条,那花纹一看便知是女子身上的衣服撕下而成,这便很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