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却不以为意,在蒲团之上拜完了月老又抽了根签,便径自离去了。
在女子转身之际,颜染已认出她这女子正是刚才在香樟树下与君夜析比肩而立的赵落华。
“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竟做这种抢人位置的事情。”流苏还在生气。她见颜染似在愣神,又轻声催促她。
颜染见她如此在意,只得老老实实向月老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又从那签筒里摇出一根签来。
她刚被流苏扶起,就看见那月老像边,竟赫然站着君夜析,他正目无表情的向她看来。
“怎么又是他,难道他是陪着赵落华来求签的?”颜染在心中默默想着。
“小姐,解签的地方好多人,我们赶紧早点去排队吧!”流苏急匆匆的对她说道,她拉了颜染的衣袖便往解签处跑去。
待颜染走到解签之处,才发现流苏所说果真没错。诺大的月老阁里,竟只设了一个解签的地方。有个眉须斑白、仙风道骨的老僧正坐在里面给一个云鬓朱钗的官家小姐解签,那解签的队竟已排到了月老阁之外。因来解签的都是各家的闺中小姐,那排队的人虽多,殿内却十分安静。
“怎么这么多人……”流苏叫道。她刚听人说了解签处的人很多,可是乍然看到这么多人,还是吃了一惊。
那老僧竟似听到了流苏的话,一眼扫了过来。他虽只是淡淡一眼,流苏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施来。她立刻闭紧了嘴巴。
“小姐,这老和尚好吓人。”流苏偷偷对颜染说。
颜染皱了皱眉头:“流苏,大殿之内,不可妄语。”
“小姐,小姐……”流苏却又拉了拉颜染的衣袖。
“你看,又是那刚才个人。”她对颜染指了指后侧。
颜染扭头一看,见那解签队伍的最后一位正是刚刚抢了她位置的赵落华带着一个粉色衣裳的丫鬟。
“怎么哪里都有她。”流苏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拉了颜染正排在那赵落华的后面。赵落华见她们走过来,只用眼角撇了她们一眼,并不说话。
好在队伍虽长,那老和尚解签的速度却也是极快。没过多久,便轮到了前面的赵落华。
“这位小姐的签乃是昭君曲,说的是当年昭君出塞,远嫁匈奴。小姐既然问的是姻缘,则会远嫁外地,难归故土。不过当初昭君出塞最后贵为单于阏氏,可谓否极泰来,这是一只中上签。”那老和尚慢悠悠的说道。
颜染虽不想知晓他人的密事,可是眼下离赵落华实在太近,倒把老僧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赵落华最后嫁了君夜析,直到我前世已了也没有离开过京城的将军府啊。难道她在君夜析死后改嫁了?”颜染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你这个臭和尚,在这里胡沁什么?”赵落华身边的粉衣丫鬟却大声叫道。
“我们姑娘未来可是要嫁给表少爷的,怎么会远嫁番邦?你这骗钱的老秃驴,看我不拆了你们月老殿的招牌!”
赵落华并不阻止她,只冷眼看着。那丫头见她不语,自知是说中了小姐的心思。当下竟真的动起手来,上前便要把老和尚面前的解签筒给砸个稀烂。
“难道赵落华与君夜析早有婚约?前世被圣旨所迫才准备迎娶自己?”颜染在心中暗道。
“我只听过解签解的不灵要砸人招牌的,可从没听过还未应验便要喊打喊杀的。”流苏插嘴道。
“这般不讲道理,若我是那表少爷,可也不敢娶你家姑娘,怪不得最后要嫁到番邦去。”她继续添油加醋。
这下老和尚的解签筒可算是保住了,可流苏却捅了马蜂窝。粉衣丫鬟掉头而来,一把抓住了流苏的头发。流苏大声叫痛,拼命挣扎,可是粉衣丫头却似有几分拳脚功夫。她死死的擒住流苏的头发,把她压在身下。
“住手,快点住手!”颜染见流苏不敌,大声唤道。可粉衣丫头并不理她,赵落华也不置一声。
“还请赵小姐请你的丫鬟快点住手!”颜染见赵落华装聋作哑,上前向她施了一礼。
“你竟然会认得我,你是哪家的小姐?”赵落华见颜染竟叫出她的身份,不由一惊,细细的将颜染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父亲乃是户部侍郎颜铭远。”颜染朗声回道。
赵落华闻言却轻嗤了一声:“我认得颜敏,你们颜府只得一位嫡小姐,你是颜敏的庶妹吧。”她目露不屑之色,并不再与颜染说话,只抬头静静望着那纠缠的二人,似是面带得意。
颜染见赵落华并不阻止粉衣丫鬟,而流苏的脸上隐约已浮现出几道血痕,只得走上了前去。只见她的双手似随意般轻轻往粉衣丫头的肩头一搭,轻轻的扭了一下,粉衣丫头就像突然失了力一样,被她一下子从流苏的身上拽了下来。
赵落华见粉衣丫头跪坐在地上,捂着肩膀拼命叫痛,脸上轻松得意的表情立刻碎裂了。红儿可是她的父亲威武将军赵克生为她从小培养的贴身侍卫。父亲可是说了,红儿虽为女流之辈,却可以一敌数,制服三个武功中上的成年男子。怎么今日竟然栽在颜府一个小小的庶女手上?她不由的对父亲的话产生了怀疑。
可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颜府庶女,竟敢对她的人动手?她柳眉倒竖,正要大声责难。
“表妹,你又在惹事了。”一声威严的男声响起。
颜染扭头一看,见君夜析正黑了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先望了赵落华一眼,又面色冷峻的望向颜染,眼中似有刀锋破空而出,大殿之中一时竟泛起一片肃杀之气。
颜染见君夜析虽然抬眼望向她,目光却似透过了她望向别处,脸上似乎写上了生人勿近四字,可他们明明在颜府之中见过一面,颜染一时心头暗恼。
“表哥,你来的正好。快给红儿做主!”赵落华的面目立刻柔和起来,委屈的对君夜析说道。
“你是何人?”君夜析并不答她,只冷冷的望向颜染。
“见过年将军,我父亲乃是户部侍郎颜铭远,我在家中行四。”颜染看着他的冷脸答道。
“你竟识得我表兄?”赵落华大惊,不断来回打量君夜析和颜染两人。
“这便要问年将军自己了。”在颜府后院偷窥女眷,被她发现了个正着现在还敢假装不认得她。颜染一点也不介意在他的表妹面前道出与他相识的缘由来。
“到底是所为何事,在此争吵?”君夜析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而厉声问道。
“刚才这老和尚妖言惑众,欺世盗名。红儿想惩戒于他,谁知这个颜府的丫头竟出言不逊,对红儿动起手来。红儿有几分功夫,自然不会放过这丫头。这丫头的主子竟也亲自上阵,还重伤了红儿。”赵落华大声说道。
“分明是你的丫鬟先动的手,你竟还倒打一耙,诬赖于我!”流苏捂了被红儿抓伤的脸,怒气腾腾的说道。
“慧远大师,多年不见了。”君夜析却并不理会他们,却上前对那老和尚打了个招呼。那老和尚微微点头,似与他早已相识。
“慧远法师德高望重,便是当今圣上也常常听他道禅说法。”君夜析转身说道。
“不知表妹所说的妖言惑众、欺世盗名,是指慧远大师说的何事?”
“他,他……”赵落华一时竟答不上来。她自幼便心仪表兄,可是表兄对她从来并无半点殊色。现在表兄如此敬重这臭和尚,万一他听信了这和尚说她会远嫁外邦的鬼话?她心中打鼓,一时竟支支吾吾起来。
“许是红儿听错了,误会了大师。”赵落华顷刻之间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表兄听到老和尚所说的鬼话。
她能屈能伸,当下便向慧远大师福了一礼:“我的婢女一时冲动,误会了大师,还请大师莫要怪罪。”
“小姐若是并不信命理,日后便不必往这白马寺来了。”慧能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这竟是要她别再来白马寺了?若是平日里,赵落华可忍不得这哑巴亏,可眼下君夜析就在面前。她只得忍住胸中翻滚的怒气,微笑对君夜析说道:“听那知客僧说,已经收拾好了厢房,表兄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君夜析微微颔首,便与赵落华携了受伤的红儿一起往殿外走去。
“赵小姐还请留步。”突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君夜析一回头,便见颜染扶了个受伤的婢女,站在他们面前。
他的面色立刻暗了下来,脸上浮动着山雨欲来之色。
颜染却并不看他,只望向那赵落华说道:“赵小姐的婢女伤了我的丫鬟,还请给我个说法。”
“说法?你伤了我的红儿,我还未与你算账,你竟还敢问我讨要说法?”那赵落华一时按耐不住,杏眼圆睁。
“我见赵小姐的婢女伤了流苏,一时情急出手,情非得已。况且我那招式,只是一时疼痛罢了,现在红儿姑娘已安然无恙了吧。”颜染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那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