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玉容膏。有了玉容膏,我的面上必定不会留下痕迹。”颜敏眼前一亮,立刻从颜染手中接过了玉容膏。她坐回了铜镜边,拧开了瓶盖,细细涂在指尖之上,正要往额头抹去。
“大小姐,万万不可啊!”颜敏的贴身丫鬟似是恍然醒过神来,冲了过去,一把夺过了颜敏手中的细瓶,只听砰的一声,那细瓶竟被她砸了个粉碎。
“你难道疯了不成?”颜敏神色冰冷的望着那个丫鬟。
那丫鬟却拼命的向颜敏使着眼色:“小姐,小姐!那玉容膏……”
颜敏竟像是突然被惊醒一样,立刻拿了块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手上的玉容膏擦了个干净,又火速把那帕子丢的远远的,像是上面沾粘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
突然,她转过头来,目露惊疑不定之色,深深的望向颜染。
颜染见她望来,笑道:“姐姐若是还不拿出真正的玉容膏,这娇艳的容貌可真真可惜了。”
话音未落,便见那贴身丫鬟从袖中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细瓶出来。
颜染替颜敏仔细涂抹一番,便把那剩下的药膏连同瓶子一齐收了起来:“我便代流苏谢过大姐姐了。”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然而一切依旧风平浪静。颜染并不知道尚斐用什么方法解决了唐飞,甚至连颜铭远也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
然而她也并不关心,只是每日待在荷露院中翻查各类书籍,与自己前世的记忆一一拼接完整,等闲并不出门。
这一日,流苏早早出门去大厨房领取食材。可是时至正午,她却还迟迟未归。自从上次颜染在大厨房大闹了一次,大厨房已经不敢再克扣荷露院的食材。而流苏并不是个贪玩的性子,更何况她在颜家也没有熟识的姐妹。颜染见她久久不返,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只得放下手中的书页,在门边徘徊等候。
眼看晌午已过,流苏还不见踪影,颜染真的急了起来。她随手披了身斗篷,步履匆匆的向大厨房走去。
“见过四小姐。”管厨房的卫婆子见颜染孤身一人款款而来,赶忙向她请安。自从上次四小姐在这里严惩了二小姐身边的夏荷,府中的下人看到颜染都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你可看见我身边的流苏了?”颜染问道。
“流苏姑娘早就领了食材回去了。难道还没回荷露院?”卫婆子声音洪亮。她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一边的另一个婆子。
“冯婆子,流苏姑娘不是和你一起回去的吗?”她粗声问道。
那冯婆子听见问话,肥胖的身躯竟然一抖,“流苏姑娘本是与我一同回去的。可是,她走到半路又向别处去了,并没有再和我同路。”
“没见她回大厨房来啊,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那婆子又问道。
“这……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冯婆子抬头偷偷看了眼流苏,吞吞吐吐。
卫婆子见她面色有异,心道不好,厉声喝道:“还不赶紧禀告四小姐,流苏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流苏姑娘向我问明了方向,往学堂去了。”
听到流苏去往学堂,颜染不由得一愣。
颜家嫡庶分明,二少爷、三少爷和五少爷身为庶子只能去族学读书。能够延请名师在家学里相教的只有嫡子颜栎和养在梁氏膝下的颜澈。流苏并不是个鲁莽的性子,她突然之间匆匆跑去了学堂,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知流苏为何突然往学堂而去?”颜染冷面问道。若是流苏一时贪玩去了学堂,冯婆子定不会如此吞吞吐吐。
那冯婆子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起头来:“都是那两个嘴贱的小蹄子……”她细细道来。
原来流苏与那冯婆子结伴顺路而行。两人走着走着,待到一处拐角,忽然墙角边传来一阵低语之声。两人本来并不在意,家里仆从甚多,有三五个人聚在一起闲话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那话语却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大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把四少爷撵出门去。”
“四少爷现在跪在学堂的门口。”
冯婆子粗粗只听到零星的两句,就见流苏突然脸色大变,急急的向她问了去学堂的路,径自往学堂去了。
那冯婆子知道事情要遭,又怕跟过去惹事,只好痛骂了那两个嚼舌的丫头,自回大厨房不提。
听及至此,颜染紧紧的攥起了拳头:颜铄,当日你纵马伤我的仇还未报,现在你竟又对澈儿下手了!她撇下大厨房的众人,一阵风似的向学堂赶去。
颜铭远以科考入仕,自然期望此脉可以百年传承。当年圣上赐下颜府,他便以千金购得百年黄柏之木精心修建了家学,专供颜家嫡子学习之用。
颜染远远望去,就见那古朴肃穆的“家学”牌匾之下,跪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影纤细瘦弱,正是久寻不见的流苏。还有一个圆滚滚的矮小身影,却是亲弟颜澈。
而那两道身影的旁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拿了个马鞭,正在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颜染走上前去,大声问道。
那少年闻声扭过头来,露出一个淬了寒意的冷笑,“四妹妹,好久不见。我那踏雪的马蹄滋味如何?”
“有劳大哥关心,妹妹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刚刚恢复。只是踏雪虽是良驹,终究野性难驯。若是哪日将大哥也甩拖了马下……”颜染抿嘴轻笑。
“大哥自会知道马蹄是什么滋味了。”
“你……躺在床上两个月,倒是一下子伶牙俐齿起来,怪不得大姐和二妹在你手上都吃了苦头。”那颜铄脸色涨红,冷声说道。
“不知澈儿和流苏跪在这里,是犯了什么错?”颜染不欲与他多说,直接问道。
“四弟打碎了我的玉麒麟笔洗,那可是前朝之物,十分珍贵。”颜铄说道,又话锋一转。
“若是四弟虚心受教,向我道歉,我身为长兄,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可是他冥顽不灵,死不认错。我身为兄长,只好好好教训他一顿,免得他以后贻害家门。”
“不是的,姐姐,大哥,那笔洗真的不是我打碎的。”颜澈哭哭啼啼的低声说道。
颜染见他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只觉心如刀割。
“那流苏又是为何事下跪?”她紧接着追问。
“这丫头,一来就呼呼喝喝,指责我为难四弟。我本是尽了长兄的职责罢了,却被她出言污蔑。我只得替四妹妹教训一番下人了,四妹妹不会怪我多事吧?”颜铄口气温和,却目露挑衅之意。
“若大哥所说为实,妹妹自是不会责怪大哥。只是澈儿口口声声说没有打碎笔洗。大哥说是澈儿打碎,可有证据?”
“自是人证物证俱在。”颜铄朗声答道,他回头看了一眼,便有一个穿了宽松的蓝衣、头戴黑帽的小僮捧了个陶蓝色的布包走上前来。
那小僮恭恭敬敬的向颜染福了个礼:“见过四小姐,正是小人发现四少爷将那玉麒麟笔洗给打碎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布包,里面赫然是一捧玉麒麟笔洗的残片。
“这就是大哥所说的前朝笔洗?”颜染面有讥诮之色。
这笔洗的玉色晦暗、材质粗糙。纵使颜染并不通玉石之道,也知道这笔洗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稀世珍品。
“可不就是前朝的古物么?”颜铄面色淡定,“你再仔细看看。”
颜染细细在那残片之中查看,见有一块残片上模模糊糊的刻了个印章“元历”。
她气着几乎要笑了:元历正是前朝末年的年号。只是皇朝世代更迭,先帝开创此朝迄今也不过二十多年。这笔洗果然是“前朝”的古物。
只是这笔洗看上去如此粗劣,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珍品。
“这样的古物在市面上也不过一两银子吧?大哥怎么会用如此粗制的物品?”颜染问道。颜铄可是颜家唯一的嫡长子,莫说颜铭远如此重视科举,就是梁氏也不会舍得给独子用这么粗糙的东西。
“四妹妹此言差已。所谓黄金有价,宝玉无价。千金难买心头好,这玉麒麟笔洗在我心中堪比千金。”颜铄振振有词。
“果然和颜敏是嫡亲的兄妹,两人真真一个样。”颜染在心中暗自腹诽。
她不再与颜铄纠缠,而是望向那个捧着笔洗残片的小厮,“我记得你说的是发现四少爷砸了笔洗,并不是看见四少爷砸了笔洗?”
“正是。今日一早,我伺候着大少爷练了几张字帖。大少爷突然肚子痛,我便伺候着大少爷前去更衣。我陪大少爷出门的时候,那笔洗还好好的摆在书桌之上。可等我陪着大少爷回了书堂,那笔洗已经落在地上,打了个粉碎。小的虽然没亲眼看见四少爷打碎那笔洗。可是那书堂除了大少爷与小的,也只有四少爷能进的去了。所以小的可以肯定,必是四少爷打碎的笔洗。”那小厮口齿伶俐,说的条理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