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颜染并不愿多说,素雨也就识相的没有再多问。
只是没想到二人刚走几步,在回宫的路上竟是遇到了竹安,只是她面上没有丝毫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喜色,反倒是一片愁云惨雾之态。
饶是颜染见来人也不免有些惊讶,猜不透这竹安这会儿拦着她做什么,难不成是现在还抱有幻想,以为凭着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便能躲过那唐安?
异色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眸中便恢复清明,同时颜染当先开口招呼道:“竹安姐姐,当真好巧。”与其猜来猜去,倒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巧?”先是冷哼一声,随即竹安幽幽接了句,“我便是早早在此地等着你呢!”
听出竹安言语有异,颜染却佯装听不懂,顺着话茬问道:“姐姐可是有事?”
“****,如今你我尚算姐妹,不日我便要大婚嫁那唐正,在此之前我想先和你叙上一叙,不知你可有空闲。”
竹安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颜染自然不好拒绝,只能顺势应了下来,“自然是有的,姐姐请。”颜染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八角亭。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直到坐下许久之后,竹安才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我当真是悔了。”
“不知姐姐此言何意?”颜染以不变应万变,并没有得意忘形,若这又是一场阴谋圈套,岂不是正中有心人下怀?
许是看出颜染心中顾忌,竹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自顾自幽幽说道:“我悔的是当初不该小瞧了你,多少人都以为你不过一介庶女,生死不过权贵一念之间,可谁能想到你竟凭着那庶女之名,生生爬到了今日这般鼎盛光景。”
“姐姐不妨有话直言。”颜染并不避讳,竹安面上恨意也是越来越明显,“以前只当你这丫头最是扶不住,本以为我乃金枝玉叶,尔等不过名如草芥,如今我竟是悔不当初。”
说到这里,没给颜染说话的机会,竹安垂下眼睑,又似呢喃般轻飘飘叹了一句,“若是那日不曾对你生了歪心思,即便不能与他为妻,至少还能望见他,虽然可能也不过寥寥数日,也好过如今抱憾终生。”
秀眉一紧,颜染自然听出了竹安话中的眼外之音,但颜染并不为所动,暗道她们二人可不是这般,能坐在这里促膝长谈的关系,开口虽委婉却也明显不欲多说,“竹安姐姐这番话,怕是不该对妹妹说,该是去冲着那有情人。”
“你明知我心仪是谁,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竹安言语嘲讽。
细细打量竹安那一脸苦楚笑意,颜染随口问出一句,“你可是怨我?”
“自然是怨,岂能不怨,可是再怨又如何,即便我贵为帝女,却连自己心仪之人都守不住,如今还不是只能听天由命,由着你们将我推进火坑?”只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那边竹安便冷声接话,言语间的咬牙切齿毫不掩饰。
摇了摇头,颜染可没那么好糊弄,当即沉声反驳,“姐姐此言差矣,若那日不是我先洞悉阴谋,那如今在火坑里的势必是我了,所谓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棋逢对手姐姐还怨我未手下留情,倒是不知在这深宫之中,姐姐还能活出这般的好心性。”
这话听上去晦涩难明,其实意思很简单,颜染是在告诉竹安,不是先下手就为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看多了勾心斗角,何必现在才想起怨天尤人。
显然竹安听懂了其中意味,目光灼灼的盯了颜染许久,才嘲讽的说出一句,“我知你心中瞧不上我,但在我心中也未必能瞧得上你。”
冷然一笑,颜染语气也是越发不善,“姐姐说笑了,我从未期望姐姐能对妹妹另眼相待,我自不需要谁喜欢,但也轮不上谁厌烦。”
“竟是这般坦荡。”
听不出竹安这话是褒是贬,还没等颜染想好如何应答,竹安便丢下一句,“输给你我不服,但是这命我认了,若再有他日,今日之辱势必加倍奉还。”随即起身带着侍女抬脚离开,脚步沉重也决绝。
眼见那人刚走,素雨便急急上前,忧心问道:“公主,那竹安公主又与你说了什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为难,只是狭路相逢,终究是勇者为胜。”想起刚才两人说的话,颜染也是颇为感慨。
“再有两日便是竹安公主大婚之日,若不是当初出了那样的丑事,皇帝的女儿哪里会这么急着嫁出去,只是现在后悔也是晚了,经过这一番,想她以后长了记性才是好的。”素雨许是想到其中缘由,也不免感叹。
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颜染不以为然,“我看未必,经过这一次之后,她势必恨我入骨,尤其竹安身为帝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骨子里自然有不容诋毁的傲气,她与那唐安大婚之后才是开始。”
六月十六,都城又是大喜。
前些日子上官斐、梁两家结成姻亲,皇帝儿子娶亲场面恢弘喜庆,不过寥寥几日,谁曾想皇帝女儿又要嫁人,传闻竹安公主德行有亏,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这般急匆匆的下嫁,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良辰吉时已至,唐正来到竹安的寝宫候着,等着领新娘子回家。
竹安也是一大早便被一大群人围着梳妆打扮,头戴精致华贵的新嫁冕冠,冠顶是一颗圆润硕大的东海明珠,从额顶长长垂下的珍珠链,正掩住那张明艳动人,此刻却面无表情的面容。
随即由着喜婆搀扶着上了轿冕,正前方是唐正骑着高头大马,绕着都城走了一圈,才向着匆匆修缮好的公主府走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洞房花烛夜,竹安看着这一屋子的喜气洋洋,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正赶上唐正一身喜服推门而入,听着屋里此起彼伏的呜咽声,不禁冷嗤一声,“晦气。”
没想到唐正竟是这等不懂怜香惜玉之人,竹安一时间更是悲从心来,哭闹的声音更是大了几分。
“你哭够了没有,外面多的是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你是非要闹去皇上的跟前不成。”唐正不耐烦的低喝。
竹安也是不吃亏,带着哭腔厉声反驳,“闹去就闹去,大不了落得个鱼死网破,就不信父皇还能护着你不成!”
并不在意竹安的威胁,唐正冷笑一声,嘲讽回道:“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这般匆忙命你我完婚,还不是因为那日那桩现眼的旧事,如今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殊不知世人眼中,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
唐正本是一腔抱负准备大展拳脚,却莫名其妙娶了这跋扈公主为妻,此生不得入朝为官,心中自然也是不情愿,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日那番被皇上撞见之后,能得了今日这驸马名头,都算是逃过一劫了。
心中虽有数,但唐正还是把一切缘由归咎于竹安身上,尤其哪个男人愿意面对这番景象,新婚之日新娘子哭哭啼啼,一脸的生无可恋,分明是不愿意嫁给她,是以难免生了怒气,言辞间也是越发不善起来。
而竹安怎么也没有想到,唐正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如此羞辱于她,当即大怒,将头上的凤冠一把朝着唐正摔了过去,口中更是不留情面,“滚,你给本宫滚出去。”
轻蔑的瞥了竹安一眼,唐正竟当真摔门而去。
又是一阵呜咽声,可惜没人发觉,或者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竹安整整一夜未眠,但依照礼数她还是要归宁省亲。
和唐正两人一言不发的进了宫,先是给上官宇和南宫月请安之后,竹安一个人去给柔妃请安。
“与驸马相处可还好?”
刚进宫门,柔妃斜倚在精致的贵妃榻上,漫不经心的问了竹安一句。
“扰母妃忧心,儿臣与驸马相处很好。”竹安对答如流。
没想到此言一出,柔妃竟是当即大怒,“很好?洞房花烛夜直接将人赶去书房,这就是你的很好?”
竹安心神一凛,没想到昨夜的事竟闹的这样快,但现在已然被柔妃听说,反倒是言语轻松的应声,“母妃既已知晓,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放肆,别忘了你是个什么身份,谁给你的胆子与本妃这般言语?”
想起自己的身份,竹安无奈闭上眼,口中不禁呢喃出一句,“事已至此,母妃难不成是这会儿才想起竹安身份?”
见竹安这般神情,柔妃从贵妃榻处起身,面对竹安冷声质问,“难不成你在怪本妃?”
当然!
竹安心中有气,但终究不敢说出来,沉默许久也只能淡淡回了声,“儿臣不敢。”
柔妃少时入宫,早已经看多了人世冷暖,眼见竹安那一脸不愿,毫不客气的冷声嗤笑,“你是不该敢,若不是你不自量力去动那****,如今何故会落得这般田地?”
提起那****公主颜染,竹安更是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