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团儿是被人偷走的。你们速去看看是不是被人藏在了这里!”徐嬷嬷想到这里,话锋一转,竟生生的把走丢的狗硬说成是被人所盗。
流苏见自己阻拦不住众人,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若真的让他们把那只狗从荷露院中搜了出来,岂不是说院里藏了贼。荷露院里可只有自己和四小姐啊!
颜染见那只小狗趁着有人进门,偷偷又躲回了芦苇丛里,本想出言提醒徐嬷嬷。却又见徐嬷嬷等人横冲直撞、言行无礼,便收了念头,只冷冷的站在院中看他们四处寻觅。
眼见有个婆子一步步朝那池塘边走去,冷汗一滴一滴的从流苏的额头滑落了下来。
“找到雪团儿没有?若是再找不到,仔细你们的皮!”颜敏的贴身丫鬟木香边说边扶了颜敏走了进来。
那婆子见状,立刻从塘边走了回来,走到颜敏身边向她福了个礼。
“打扰四妹妹了!雪团儿突然不见,我十分心焦,只得叨扰妹妹。”颜敏见颜染淡然站在院中,柔声说道。
“姐姐不必多礼。”颜染回道。她心知颜敏心思毒辣,可眼下在明面上也要给她几分客气。
“只是我这荷露院也并不是什么闲杂的地方,让人随意说翻就翻的。”颜染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若下人们有什么冒犯四妹妹的地方,我替她们陪个礼。还请四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们计较。”颜敏还是一如既往的娴雅端庄。她看到流苏不断的向池塘边张望,向身旁的婆子暗暗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偷偷向池边摸去。
“找到了!那小畜生居然躲在了这里!”一个粗壮的婆子突然从芦苇丛中一把将小狗拽了出来。那小家伙头上顶了几片枯败的芦苇叶子,一边奋力反抗不断挣扎,一边竟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颜染,低低的哀鸣起来。
徐婆子见果然在荷露院里抓到了雪团儿,心中暗喜。又见颜敏也来了荷露院,自觉来了撑腰的靠山,更是心定。
她大声对颜染喝道:“雪团儿被偷之后竟然在荷露院找着了,还请四小姐给我们大小姐一个交代!”
“让我们小姐给什么交代,它有腿有脚,又没有绑着它,分明是自己跑进来的。你们自己没看紧了狗,狗跑到荷露院来了,反倒来冤枉我们小姐!”流苏忿忿不平,大声嚷道。
颜染默然不语,只淡淡的看向颜敏,眼中的犀利一闪而逝。
颜敏见她的目光扫来,轻轻说道:“若是妹妹想要雪团儿,只管直说,姐姐定会亲自送与你。又何必……”,她泫然欲泣,十分哀伤。
徐嬷嬷见她态度和善、语气软糯,怕她真将这雪团儿送给颜染,连忙急声说道:“这可是大小姐的外祖梁大人从友人处替大小姐好不容易求来的,十分稀罕,怎可轻易送与人?四小姐看看也便罢了,怎能将它偷走?大小姐因失了雪团儿,昨夜彻夜未眠。”
“说了它是自己跑进荷露院的,你怎能血口喷人,诬陷我家小姐?”流苏气的跳了起来,她已看出这些人来意不善。绝不能让他们把这个罪名加诸在四小姐的头上。一个有偷窃之名的小姐,还有什么闺誉?传扬出去以后又怎么能找到一个好婆家?
徐嬷嬷眼珠子一转,喝道:“荷露院中只有住了四小姐和你,倘若它不是你家小姐偷的,难道是你偷的不成?”
“你,你胡言乱语……”流苏本就不善言辞,此刻她手指颤颤的指着徐嬷嬷,气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只听院门吱嘎一声,主母梁氏带了几个嬷嬷也走了进来。
“夫人,您可要给大小姐做主啊!”徐嬷嬷看见梁氏走进来,眼睛一亮,立刻扑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梁氏看着院内的一团狼藉,拧眉问道。她本是去了颜敏的玉翠院寻颜敏说话,不料颜敏竟出来寻雪团儿了。她便在下人引了之下来到荷露院。
“四小姐身边的流苏偷走了雪团儿,还藏在了荷露院里。”徐嬷嬷抢声答道。她不敢直说颜染偷了这狗,可是一个流苏这个丫鬟她还是治得了的。她将雪团儿攥在手里扬了扬。雪团儿被她拽下一撮洁白的毛发来,它疼的急了,嘴里发出呼呼的愤怒之声。
“你这扁毛畜生,到现在还不老实!”徐嬷嬷低声咒骂道,又偷偷伸手去拧雪团儿身上的软肉。
雪团儿被她逼的急了,竟一口咬在她的手背上。所幸它只是一只乳狗,并未咬破她的皮,但还是在徐嬷嬷手上印上了深深的牙印。
“哎呦喂!这只死狗!”徐嬷嬷使劲一甩,雪团儿便像一块破布一样被甩出好远。
颜染见那雪团儿竟被远远的甩了出来,心中一紧。
雪团儿顺着一条弧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它的腿受了重伤,淋漓的鲜血把它右腿上雪白的毛染的一片猩红。它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爬到颜染的身边,躲在颜染身后。
“还说不是你们偷的狗!这狗居然还认得四小姐呢!偷跑进来的狗怎会认得荷露院里的人!”徐嬷嬷看到雪团儿竟似看到亲人一般,紧紧的贴在颜染身后,更加得意起来。
“你胡说!这狗分明是自己跑进来的,它认识我们家小姐也是因为我们刚刚喂了它一些吃食。”流苏大声辩解。
“我们刚才进门寻狗的时候,你可没有说见过雪团儿。”徐嬷嬷冷笑一声。
“现在又说你们给雪团儿喂过吃食?一会见过一会没有见过的,可见满嘴胡话,雪团儿分明是你偷走的!”徐嬷嬷斥道。
“流苏身为奴婢竟然偷盗主人财物,还死不悔改、谎话连篇。还请夫人明断,好好的惩罚于她。也让大家看看,吃里扒外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徐嬷嬷望向梁氏,恳切的说道。
梁氏会意的笑了起来,流苏现在可是颜染唯一的贴身丫鬟。若是能除掉流苏,颜染可谓断了一臂,再也没有可用的贴心之人了。自己正好可以借机给颜染身边再塞几个耳目,以后也不怕这个丫头作怪了。
她随即正色道:“流苏身为奴婢,竟然偷盗大小姐的爱宠,着实混账。念在她伺候四小姐的份上,将她杖责五十,再发卖出去,以示警戒。若以后再有人如此,绝不轻饶。”
“我没有偷雪团儿,夫人,我是冤枉的啊!”流苏一边大声的呼叫,一边在青石板的地上拼命的磕头,血顺着她的额头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溅起一片猩红之色。她像忘记了什么叫疼痛,像一个牵线的木偶一样,机械的磕着响头。
“我不能被赶出去,姨娘临终之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小姐。现在我是小姐身边唯一的亲近之人,我绝不能离开小姐!”流苏在心中想着。
“这丫头莫不是有什么冤屈?母亲,冤枉了下人可就不好了。”颜敏低声说道。
“你说不是你偷的雪团儿,可是雪团儿的的确确出现在荷露院。莫不是有其他人偷了放在此处?你若知道实情,只管安心说出来,夫人一定保你无虞。”颜敏温和的对流苏说。
流苏的脸色变得惨白,若说不是她偷盗的雪团儿,那嫌疑岂不是直指四小姐?她一时犹疑起来,不知该怎么答话。
“看看,这丫头可不是心虚了?”徐嬷嬷厉声喝道。
“还不派人赶快把她绑起来,打了板子发卖出去?”梁氏冷声道。那鲜血看的她一阵眼晕,直道晦气。
“夫人可是忘了,雪团儿可是夫人抱与我的。”颜染终于出声。然而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什么,竟是母亲抱与颜染的?”颜敏疑惑的将目光投向梁氏。
梁氏不明所以,恨恨的盯着颜染:“我什么时候将雪团儿抱给过你?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尽是胡言乱语。”
“看来母亲是忘了。”颜染笑了起来,走到梁氏身边,俯身低语道:“雪团儿可是出自北蛮皇室。梁大人可真是厉害,居然能和外敌做了朋友呢。只是不知道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圣上心中有何感想?”
梁氏身体一震,脸色巨变:“我竟是忘了,是我将雪团儿抱给了颜染。当日我见她喜爱,就让她带走了。一切都是误会。”
“若是四妹妹喜欢,将雪团儿抱走就是。只是雪团儿是外祖送予敏儿的,我怕他知道之后会不高兴。”颜敏万万没有想到梁氏竟突然反口,她露出纠结之色,十分委屈。
“大家都回去吧,不要打扰了染儿休息。”梁氏并不理会她,径自离开了。颜敏紧追着梁氏,带着众人一同离去。
荷露院中喧嚣慢慢散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安详。流苏招呼了几个下人,一起把零乱的院子七手八脚的收拾干净。
“小姐,你可真是厉害!随随便便说了一句,竟然把夫人都给说服了。”流苏额头上扎着绷带,嘴上说着话,手脚却并不停歇,把那雪团儿的右腿轻轻敷了些伤药,又用了根干净的木棍固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