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街上缓慢而平稳地走着。淑妃掀起帘子来看,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幔,只见街道两侧的商铺皆用深蓝色的布幔围了。毕竟如今只在卯时,城中除了包子铺热气腾腾,一切还在沉寂之中。
淑妃静静望着外面陌生的街巷,心中禁不住有些烦闷起来。待到马车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因动静不可过大,只听四下一片寂静。身边的太监乔装成下人扶着淑妃下了马车。地上跪着一地接驾的人,默默的叩了一首。
淑妃轻轻点头,示意她们起来,自己便先行进去了。
这是柳家自己名下的茶馆,自然也是一处极好说话的地方。待淑妃坐定,便有人带了一女子过来。只见梁思安的双眼被蒙上面纱,隐隐约约的被盖着。
坐上之人眼下还有一圈明显的青黛,上官宇大病初愈,除了对新人宠爱有佳,也不忘眷顾着淑妃,这倒是羡煞了另一群人。今日一早,只听得打更的声音刚响,他便去早朝了。淑妃也在随后的半刻钟之内做好了一切,马车随着日日出行宫中采买东西的宫女太监一同混了出去。
柳太傅知道自己的外孙犯了如此大错,自然也是心急到不行。他命人昨日夜深人静之时,便将她绑了过来。
淑妃拨弄着自己手中的指甲,冷笑道:“给我把东西解开。”
婆子们闻声便乖乖的做了此事,解了她蒙眼的纱布,只是双手依旧被牢牢的禁锢着。
“啪。”
空气中一个响亮的巴掌自对方脸上甩了过去,淑妃满脸的阴狠,“梁思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勾引言儿来忤逆我,是想让整个梁家都给你陪葬吗?”
可是被打之人似乎没有一丝的惊愕及哑然,梁思安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淡淡道:“淑妃娘娘,三殿下并不是我挑唆的。我只不过旁敲侧击的说,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大任。”
话刚落下,又是一个巴掌。淑妃已然是被梁思安给逼急了,才忍耐不住的掌锢了对方。一同出宫的宫女见了不由心惊,小声劝道:“娘娘息怒,仔细手疼。”
只是身着华服的女子显然没有消去怒气,她愤恨道:“说罢,你到底想要什么?”
梁思安是一个难缠的角色,亦是狡诈诡辩。淑妃真真是头疼无比,若不是为了顾及上官言,此时真是杀她一千次都不为过的。
黎明破晓,犹如劈开了无边的黑暗。凤藻宫向来是能看到流霞的,颜染透过层层的幔帐,阳光已然洒了进来。她正要起身,便见素雨已经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
“小姐。”她喘气有些粗,颜染见着便心知有事要发生了,只道:“慢慢说,不用着急。”
待她喝了一盏茶后,忙道:“淑妃出宫了,昨个夜里还派人架走了梁思安。”
“什么?”颜染吃惊的从床上坐起,满脸的不可置信。如此荒谬而离经叛道之事,竟然发生在了一个克己守礼的宫妃身上。淑妃莫不是要拿柳家的满门荣耀来赌,不,她绝不是这种冲动之人。
她看素雨欲言又止,想来事情还没完,便接着道:“你继续说。”
素雨低低的应了声,“听闻探子回,三殿下已经回府了。”
床上之人手突然揪住了绣花锦被,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颜染早还盼着上官言最好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想他真是个痴情种。
古来皇家最忌讳的便是个情字,他的死心塌地,也成了自己最大的软肋。至少如今是被梁思安套牢了,接下来的事情即使素雨不说,颜染也是猜的出来的。
“淑妃定是许了她什么好处了。”颜染笑了起来,头上的凤钗隐隐抖动。“既然这样,便去打听的清楚些,我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错过这出好戏。”
素雨走后,流苏又急急忙忙的进来,“小姐,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用过午饭便去婉荷台。”
颜染皱了皱眉,“不是说好过两日吗,怎么这么着急?”
“是,是皇上说的。”她续道:“今日皇上身体好转,又听闻清小仪说要赏花,便把行程提了上来。”
胡燕婷,颜染勾唇一笑,抚过桌上细细的纹路,“她倒是有面子极了,竟然让父皇亲自做主。也罢,咱们去会会这位宠妃罢。”
路上,流苏跟在身后,颜染最近忙于其他的事情,除却日日早起用膳之时,几乎鲜少见到她人影,不由问道:“你近日忙些什么?”
身后人的脚步突然一滞,有些害羞的接话,“奴婢瞧着凤藻宫的小厨房做出来的点心清甜可口,便也想学着做一些,便去讨教了。”
“你倒是,一门心思只专这个了。”她笑说,“这也是好事,日后嫁人了,总要为夫君洗手做羹汤的,提前准备着也好。”
“小姐惯爱取笑我。”她忸怩的红着脸,又看施嬷嬷在旁,不免尴尬了一分,立即开口改道:“奴婢可是要一直伺候公主的。”
颜染祥装不见,只对素雨道:“你听听,这话说了多回,本宫都听絮了呢。”这会儿离婉荷台还有一段距离,她知道流苏素来不爱人多的地方,对待宫嫔妃之间也没有施嬷嬷如此成熟老练,不由对她柔声道:“你且先回去吧,殿内也不可没人打点着。你既为我身边的掌事宫女,也跟那些嬷嬷们多多学着点。”
流苏知道颜染是为她着想,有些感动的福了一礼便退开了。宫中险恶,她不愿意流苏纯净的地方被污染了。所以素日里也只让她待在凤藻宫,无事就不用常常出宫去了。
从岸边通去婉荷台唯有一条水路,只见一条小船已然驶了过来,那船夫上前给颜染打了个千,“公主万安。”
颜染笑问道:“公公可是刚从婉荷台那边过来,诸位娘娘都到了吗?”
“是,来的也差不多了。只是皇上和清小仪还未到,怕是要再过上一段时间。”
他的话刚落,颜染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笑声,“说的什么混话,朕这不是来了么。”
颜染知道是上官宇,转身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又向胡燕婷点头致意,她也不是个蠢人,自然也知其中深意,又福身道:“嫔妾见过****公主。”
看着她们如此恭谨,上官宇很是开心。颜染瞅着他面色微红,笑意盈盈,也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由,笑道:“父皇得了一个可心的人,看来清小仪很是得宠呢。”
上官宇执过胡燕婷的柔痍放入自己宽厚的手掌之中笑道:“方才还说朕不够宠爱她呢,你听听,连****都这么说了,还想朕待你如何?”
只见对方的脸上更是娇羞,小声嗔道:“皇上干什么呢,公主还在,可不要让人家笑话了。”
颜染听后也不觉尴尬,因着她已然是待嫁闺阁的女子,又怎会明白闺房之乐这等子混事,也难怪要胡燕婷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顺势转了话题,“只怕岸上的人要等急了呢,父皇与小仪先请罢。”
这才把两位正主好声哄上了船只。阳光斜斜的洒了进来,今日湖边的凉风大,也不觉得炎热。她靠在另外一旁打量着上官宇和胡燕婷,见他竟然亲自喂她瓜果,不然暗自思忖,这胡燕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当真是得宠无比的。按照这个势头,若是怀上个一男半女也不是多远久的事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船摇摇晃晃,颜染瞧着沿路的景色也有些乏味了,不由眯着眼睛小憩,只吩咐着等靠岸了再唤她起来便是了。
风徐徐的打在脸上,痒痒的让人舒服。她心底的疑虑也越来越深,淑妃究竟是许给了梁思安何等要紧的彩头,竟然双方和解了。迷迷蒙蒙间,船忽然抖动了一下,颜染悠悠转醒,想来是靠岸了。
上官宇和胡燕婷走在前头,行了两步,又特意回头吩咐旁人小心的伺候颜染出来,三人才进了婉荷台中。
她打量了一下四处的景致,果然是极好的。一条长长的石廊通去湖心的亭子,荷花亭亭净植,婀娜多姿。待入了凉亭,南宫月带头问安,又是呼啦啦的跪了一群。
上官宇心情大好,平身后便携着胡燕婷径直朝上边走去。诸妃大惊,主位向来只有帝后才能坐的,若是宠妃,也需得是妃位才有如此荣宠。祈国开国以来,除却淑妃,还未有人能得此宠爱。胡燕婷自知此事不可,忙推却道:“臣妾身份卑微,不应坐与上座,还请陛下给臣妾在下方赐坐罢。”
上官宇不以为意,只环视了周遭一圈,笑道:“今日来的都是你的姐妹,大家也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着礼数。规矩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朕说你坐得,你就坐得。”
颜染好笑的看着这一切,又瞟了一眼淑妃,只见她面色十足的难看,也不知是否因为昨日夜里奔波的缘故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