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胡燕婷还是坐了上座,只是为了避开尊卑,她立于上官宇的右侧。而左侧的后方一些,正是南宫月的凤坐。她如此僭越,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许多人。
下方的嫔妃早就有诸多不满,议论纷纷。反观颜染和南宫月,却像无事的人一般。又过了一个时辰,众人说说笑笑,也都将事情抛之脑后。只是诸妃坐的无趣,竹安便出来请命,“儿臣想与在做的娘娘妹妹们行酒令,父皇意下如何?”
话刚落下,淑妃便端起酒杯轻笑了起来,“竹安公主好大的口气,这行酒令可是男子做的事情,一个女儿家的成何体统。”
只是这句话并没有唬住竹安,她微微一笑,端着酒杯转向了淑妃这边,“淑母妃的话是说差了,父皇从前便说咱们祈国是马背打下来的江山,咱们皇室的女儿从前便是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的。如今不过区区几杯小酒,又怎会难倒儿臣与众娘娘呢。”
还未待对方再度接话,上官宇便笑了起来,“说的好,竹安不愧是朕宠爱的公主,此话甚得我心。”
淑妃此时讪讪的坐下,又抿了一口清酒,面色难看了起来。柔妃觉着事态不好,忙出来笑着解围,“都是臣妾教女无方,白白冲撞了姐姐。”
“妹妹哪里话。”淑妃已经笑了起来,“竹安公主冰雪聪明,本宫可没说什么呢。”
她们又客套了一番,只见上官宇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来,也不觉无趣,便道:“罢了罢了。”
此时竹安已经命宫女备下酒碗和一只开的正好的荷花,她笑着解释,“方才淑母妃的话有理,儿臣毕竟是宫中的公主,行酒令太过粗狂,那便来击鼓传花罢,输了便要给彩头的。”后来又侧头思忖,“还要吟诗才行。”
未锦和颜染都被邀请了过来,还有几个嫔妃所生的公主,游戏便算是开始了。前头有一宫女已经开始敲鼓了,众人都慌忙的传了起来。荷花已经过了一大半人之手,突然鼓声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竹安有些惊住,六公主笑道:“竹安姐姐,这次你可不能在跑了。“
诸妃哈哈大笑,“公主这是自己做了一个网啊,结果却把自己给网住了。”
只是她在片刻的失神后,已然落落大方的起来了。“儿臣今日出门没有带别的东西,只是发髻上的这只凤玉还是去年生辰时父皇赏的,便当彩头罢。”
众人不由唏嘘,“公主的好大的手笔。”
颜染也算是看清楚了,竹安明显也算是开始自炫了。不过她却没有错,今日的事情是她本人一手操办,若是彩头小了,不免招人取笑。
“姐姐可是要吟诗的。”颜染拣了个蜜橘笑道:“凤玉配上才情,那才是绝佳的呢。”
竹安笑着嗔了她一眼,便清了清嗓音念道:“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她话刚落,月贵人便笑着打趣,“这可是取自诗经国风中的一篇,容嫔妾大胆问一句,公主可是有心上人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掩帕轻笑。上官宇也在偷笑,他侧头对柔妃道:“看看,咱们的公主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可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竹安也不承认,只是羞红着脸坐了下来。颜染看这画面一直在笑,如她所料,竹安是喜欢上江逸白了。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她眼中闪耀的东西是遮挡不住的,只是未锦,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第二次又在鼓声中开始了,荷花又在案桌上传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落在了颜染的面前。她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毕竟宫中的女子向来没有什么消遣的方式,只得寻了这种用来打发辰光。
她看着满池的荷花赏心悦目,不由闭上眼脱口而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话落,手上的珊瑚手串已经退下了,“这原也不是稀罕物件,只是是母后托人从南海求来为儿臣保平安用的,也是心意有佳了,在儿臣看来确实最为珍爱的物件。”
南宫月欣慰的点了点头,在众人看向这边时道:“慈母之心,想来养育了孩子的妹妹们都知道本宫的苦心。”
第三次便硬生生的停在了未锦的跟前,她有些怔住,站起身时,却先将自己的海棠春水发钗置于桌上,“妹妹便先将彩头放这了。”
未锦相比较竹安略带张扬的嗓音,更为显得沉静内敛一些。她淡淡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呀,是屈原的山鬼呢。”对诗词颇有研究的慧贵嫔笑道:“咱们的公主是怎么了,一个个借着今日的击鼓传花打哑迷呢。”
除去颜染,其余的二人都是与情字分不开的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她们如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按理说,也该打算起来了。只是柔妃舍不得,一直对上官宇说想要多留竹安两年。至于刘宸妃,颜染微微一笑,怕是另有打算罢了。
龙座上的人唤了二人上前来,细细问道:“朕的竹安和未锦可是有心仪的男子了,如今你众母妃尚在场,也好说出来让朕给你们赐婚,再打算起来,宫中也许久没有热闹一番了。”
竹安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父皇还说嘴呢,这些新母妃进来,可不是让您高兴了好一阵呢。”她如此没大没小的模样,倒是与一旁怯懦的未锦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颜染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们是绝对不能说的。毕竟儿女的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们半点。毕竟皇室的女儿,再如何也不会如民间的女子一般,随意打算着嫁人了就是。
南宫月笑道:“是该打算起来了,二位公主的芳龄也都到了。****也有了婚约,只等再过个一年半载便出嫁就是了。”
之所以因为一直拖着,是颜府的梁氏还未去满三年,守孝不止是一份情义,更是一种礼制。颜染虽然不喜爱梁氏,但是表面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她不能被别人诟病。且不过还有一年半,如今大局未定,若是嫁进君府,反而成为了她的束缚。
德妃却在此时笑了出来,“****公主福泽深厚,又有皇后娘娘庇护,自然是不同了些。”
南宫月淡淡的凝了她一眼,“妹妹说的什么话,本宫是皇后,也是诸位皇子公主的嫡母,待何人都是一样的。”
路上,颜染与南宫月攀谈,她笑说,“母后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二女抢一男,这东越的太子果然是有些魅力的。”南宫月转头,“他从前可是对你有意?”
颜染有些害羞的低头,“母后聪慧,只是儿臣待他无意。君将军待我极好,我们,我们很好。”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二字。南宫月也甚是欣慰,“是个不错的孩子,本宫也放心的下。”
用了晚膳,南宫月去了乾清宫。宫门口守门的太监见她她,如见到鬼一般,慌慌张张的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万安。”
请示过后,不曾想上官宇亲自出来了,脸上也带着笑意,“皇后怎么来了?”
南宫月客气的请安后,对他道:“臣妾有事情启禀皇上,还请宫中详谈罢。”
虽然如此,她的脸色也是严肃至极,只是上官宇却没有放在心上,只吩咐下人道:“去泡了东湖银毫来,再上一碟藕粉桂花糖糕来。”
南宫月素来爱清甜的东西,上官宇是一直知晓的。只见她却没有丝毫所动,只道:“皇上不用麻烦,臣妾不过说几句话便告退了。”
南宫月简单扼要的阐明了竹安与未锦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抖出了江逸白一事。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上官宇的性格也许在这个宫里,南宫月是最为了解的。若是一定做出选择,那绝对会是未锦。
首先宸妃本就为东越国之人,未锦身上也是留有一半东越的血统。留在祈国,若是日后真的开战,她也是个很棘手的角色。虽然同是自己的女儿,只是家贼难防,上官宇不会给自己留有一丝危险的余地。
南宫月叹了一口气,“臣妾不想因为一个男子,而伤了二人的姐妹和气。若是如此,柔妃与宸妃同为妃嫔伺候皇上,未免伤了两宫的和气,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一来二去,他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上官宇的神色逐渐严峻,“朕会好好思忖此事的,劳皇后费心了。”
说罢,南宫月就要起身告退。正转身之际,却突然被身后之人唤住,“皇后许久未来,连一杯茶也不愿与朕喝了吗?”
只见女子的步伐微微一滞,呼吸也乱了。往昔的甜蜜历历在目,只是她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南宫月了。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依旧背过身回道:“时光如覆水,茶也怕是凉了,皇上早些歇息,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