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来了,东越国的使臣自然也坐不住。祈国如今是一块香饽饽,众人都想要来亲一亲。这日,江逸白便带上了众人入宫给上官宇请安。听闻他身体抱恙,特此献上了一颗千年紫参于上,倒是大大的压了突厥的风头来势。
当他去后宫给刘宸妃请过安后,便在花园处遇上了颜染。她闲来无事,便预备收了荷花与芭蕉叶拿来去小厨房做些闲适的点心。这番动静倒弄的大了些,只是她每每之余总会给乾清宫先送去,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荷花池由一道木桥隔开,对面便是一处开阔的竹林。竹安正在其中作画,假山流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人是死的,物是活的。颜染素来也爱描花样,画些丹青,却觉得这四角宫廷中实在少了作画的兴致,遂也不想动手。
突然木桥隐隐来了碧色衣衫的丫鬟,她笑盈盈的端了一个食盒,上面摆着一盏清茶,向颜染问安后便笑道:“竹安公主知晓****公主在此,便让奴婢捧了西湖龙井过来给您尝尝鲜。”
颜染笑着让素雨收了,回道:“你且先回去,等这边的荷花采好,本宫定去与姐姐一同探讨画。”
那丫鬟退下后,流苏忧心忡忡的看着颜染道:“小姐,果真要去吗?”
宫中尊卑分明,只是到了颜染与竹安这块却实在有些尴尬。一个是亲生的长公主,一个却是外来的嫡公主。平分秋色,相互之间都不能得罪。
颜染掀开食盒,果闻得茶味飘香。她道:“果然是好茶,毓秀宫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差的。”
“什么不会差?”突然树丛后出来一人,江逸白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立于此地。
颜染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旁边的奴才好生没有规矩,太子殿下来了也不通报。”
江逸白走的近些,看她如今华服相伴,多添了一丝的妩媚明晚,让人眼前一亮。“是我让他们不用说的。”他看了一眼被颜染安排的奴才们正在荷花池中忙碌,不由笑道:“你倒是有心思,只是这点心做起来实在是颇费时间,只管交给下人就是了。”
颜染抚了抚袖子上方才被压的褶皱的地方,侧头对道:“殿下此言差矣,食物与人心是一般的,亲手所做,总是多添了一分暖意。”
见她如此答话,江逸白有些失神,不由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得以品尝呢?”
颜染笑答,“方才竹安公主给本宫送了一杯西湖龙井,殿下若是不嫌弃,便解解渴罢。”
她复又起身,略微福了一福,“方才姐姐唤我一同赏画,如今便先行一步了,殿下自便罢。”
说罢,她转身便走了。一道倩影在桥上,犹如风景一般。江逸白身旁的侍从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问道:“殿下,您也一同前去吗?”
他笑而不语,“等会罢。”顺势端过茶盏抿了一口,霎时便是满口的茶香四溢。
呵,果真是好茶。
入了竹林,不一会儿便看见竹安的身影。她手执笔墨,正凝神观察,颜染凑近一看,见已有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了。她笑道:“姐姐真是好兴致。”
闻声后的竹安忙转过身来,她收了墨笔,又笑着拉过她的手道:“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晚,快过来。”
正说着,二人已经到了挂画的面前,“快来帮我瞧瞧,可有不足的地方。母后的千秋节便是没多久了,我正想苦练画技,好准备贺礼呢。”
颜染算了算,是快了,她笑道:“姐姐真是有心,我瞧这这山水甚好,只是湖面略显的空旷了些,姐姐可加些东西呢。”
竹安看了看,发觉正是,笑着吩咐身边的人去拿了彩墨来。二人又接着叙话,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丫鬟返回道不知褐色的彩墨去了哪里。颜染不由掩帕轻笑,“鸳鸯戏水,姐姐心思真是可人呢,可是有思慕的男子了?”
竹安笑着嗔了她一把,便亲自带人去寻了。颜染等的无聊,朝自己动上了笔,前世她跟随西洋画师学过一些笔法,知道红色与绿色相合能成褐色。只是人前不易太过张扬,便掩了下来。
流苏微微有些诧异,“小姐,你若是画了,等会竹安公主回来该如何交代呢?”
颜染勾唇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有人会来的,不用惊慌。”
说罢,她继续旁若无人的作画。颜染手速极快,不出一会儿,便添了一对鸳鸯在侧。停笔后,颜染问道:“来了吗?”
“来了。”素雨略微颔首,颜染笑着点了点头,她出来时对守在门口的宫女道:“母后唤本宫回去有事,告诉你们公主,本宫失陪了,先走一步。”
她前脚刚离开,竹安已经回来了。听了宫女的话,面色一暗。正行到假山边时,见一身长袍的江逸白正负手立再面前,细细观赏。见伊人在侧,笑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公主在此作画。”
竹安有些不好意思,手中的彩墨险些没拿好倾倒了出来。还好江逸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轻声道:“小心。”察觉到二人太过亲密,江逸白恪守礼制的收了回来,“鸳鸯是忠贞之鸟,公主可是喜事将近了?”
这话问的竹安一愣,回神后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儿姿态尽显。她复又重新去看自己的画作,已然添了一对鸳鸯在上,不由得暗暗吃惊。
“止则相耦,飞则成双。本宫便不打扰公主作画了,告退。”
不卑不亢,竹安突然有些贪住了这种氛围。待江逸白走后,她不由问道:“可是东越的太子?”
毕竟在宫内能自称本宫的,定然是皇亲国戚,即便如此,竹安从不曾见过,只觉得眼熟至此罢了。
“回公主,正是,今日东越的太子殿下来献上了一株紫参给皇上。便顺道来了后宫给宸妃娘娘请安。”
原来如此,只是如今她又多了一个疑惑,这鸳鸯又是何人画的?
竹安善妒,面色一沉,“给我查查****公主是否会作画。”
若是如此,颜染实在太过优秀,她万万不可太过轻敌了。宫中的公主向来靠的便是皇上的一点怜惜之心方才有了地位,她自幼承欢膝下,母妃又是三妃之一,自然相较其余公主而言,要贵重上许多。
坐落在花卉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
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凤藻宫那华丽的楼阁被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颜染已经回来,她心中其实也有一丝不稳定因素。
自己有心的撮合,但愿事情能够不负所望。江逸白的感情太过浓烈,已经到了自己不可招架的地步。东越国力强盛,若是上官宇知道了,保不齐会收回成命,重新赐婚。既然如此,不由自己主动出击,竹安作为公主,其实更适合嫁给江逸白。
前朝也是不得安生,上官言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将宰相分派去管理近日的土地赋税一事,全然架空了他的权利。君命难违,南宫家倒是荣辱不惊。颜染摇头笑道:“淑妃未免太过心急了,只是这碗鸡汤那么热,也不知她端不端的稳。”
果不其然,柳太傅毕竟是文官,平日里也只有虚权。且上官言终究还是年轻,政事上显然有些吃力。武将们也大多都有异义,君夜析近日也只当告假,称自己身子不适。如此公然反驳,倒是让其下不来台。
再去请宰相时,只见南宫家却也闭门谢客。晚间传到上官宇的耳中时,被狠狠的斥责了一把。遂吩咐诸皇子共同协理,各司其职,方才作罢。
此时朝中已然人心动荡,立储声此起彼伏。甚至连连上了好几道请安折子到乾清宫,直到上官宇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才略为平息了下去。
众人站队,上官言毫无疑问是人数最多的之一,只是武将却纷纷不表态,只是跟着君夜析一道中立。
君府一时之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各个皇子纷纷派了人送去奇珍异宝,问候他的病情。当这个消息传入颜染的耳中时,却见君夜析正在偏殿与颜染探讨漠北的商铺之事。
她感叹了一把,“我让你来我这做苦力,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他凝了她一眼,“所以如今知道了,可有什么奖赏吗?”
颜染面色一红,推搡了他一把,“真真是皮厚了。”
在颜染入宫的这段时日,想要见面却是更难了。君夜析耐不住,于午时翻墙进来了,倒是唬了颜染一跳。
幸好凤藻宫的守卫总有交替换班的时刻,否则在这宫中,便是插翅也难飞进了。
颜染放下自己手中的笔,起身给石砚添墨,口中道:“那些个老匹夫,活了半辈子,个个都是人精一般的。若是上官宇迟迟不立储,最着急的便是这些人了。唯恐哪个阻了他们的富贵路,个个都抢着去谏言,当真是倚老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