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凤藻宫,小厨房也端上了点心。桂花栗蓉糯米糊,还有一道百合豆腐,看着甚是清爽。南宫月正好给诸妃晨省完过来,看她靠在贵妃塌上的模样,不由笑道:“你忙什么,今日大早便听李嬷嬷说出去了。”
颜染接过素雨的茶润了润嗓子,遂回道:“母妃有所不知,这宫中日日都有好戏看,儿臣也不愿错过,赶早听戏去了。”
南宫月听的她口中的讽刺意味渐浓,也来了好奇心道:“也不用给我打哑迷了,快说罢。”
一盏茶后,只见她听完全程,面上竟然没有起一丝波澜。颜染问道:“母后竟然没有一丝惊讶,可是早已知道了此事。”
“不错。”她答道,侧过头来与她对视笑道:“前些日子李嬷嬷去内务府拿东西,经过琉樱台一块,远远的看见四阿哥和一名女子一起。只是不想此女如此水性杨花,如今竟然连淑妃的那个儿子也敢招。圣旨一下,择日也便要入主六王府,这盘棋是越来越混了。”
颜染若有所思,心中明了,定是祭祀舞初选那日,她的本意原是想让颜敏看见,不料却被李嬷嬷看的正着。南宫月虽然不理宫事,可是眼线终究还是有的。她突然想到,若是淑妃知道这件事情,结果该回如何,定然十分有趣罢。
思忖间,百合豆腐已然滑入口内。颜染看着尝着叹道:“花虽香甜,总带了些植物的甘苦,小厨房以玉米粒入味,又加了时兴的豌豆,颜色可爱,当真是锦上添花尤美。”
南宫月手拿着银著子,又夹了一块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好好的说事,怎的又绕到了豆腐上,当真是看戏看的痴了。”
颜染笑道:“母后好生风趣,儿臣这是借意讽刺呢,这盘棋固然大,只是却还是要有一个突破口。这样有趣的事情,做个锦上添花者又如何了。”
她此话一出,南宫月心下了然知道她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便笑道:“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她半带撒娇讨好的意味笑道:“母后莫要问了,只帮我瞒一日,明天儿臣要出宫去。”
眼下月底一到,她自然是要回去坐镇看帐的。且有件事不得不做,想来如今也是时机成熟之时了。南宫月到底怜惜她,二话没说便答允了此事,只道一定要早些回来,切莫被别人给发现了。
李嬷嬷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不过略加打点,次日颜染用过早膳便和素雨一同出了宫。轻车简从,对外只道是凤藻宫要出去采买布匹。司衣局今年的时兴料子还在赶制,已经远远的供给不上后宫的用度了。南宫月身为皇后,自然不能将就而行。
有了令牌,一切都被不在话下。出了宣武门,李嬷嬷便掀了帘子道:“公主且小心着去罢,一路向南行一柱香的时间,便是西南城郊了。”
颜染谢过,便上路了。照旧是马力坐镇,他们出行简单,想来是不会被盯上的。直至映月阁的侧门,她方才解了面纱从门后的暗道上了楼去。
沉玉早已经在此候了多时,待颜染一来,便汇报道:“已经派人去请了上官斐来了,想来梁思安和上官言也快了。”
“你做的很好。”颜染笑道:“如今已经有独当一面的风范了,且考虑周全,今后我怕是要离不开你了。”
沉玉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推脱,“是小姐点子好,奴婢也不过是听命办事罢了。”
她来到了雅间,祥装客人一般,只候着来人。只是过了半刻钟,没有等到上官斐,却等来了一对璧人。白衣倩影,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男的以宽大的帽沿遮住了半张脸面,女子也以面纱遮挡,倒是让人以为是出来游玩的客人。
“掌柜,开一个雅间。”上官言轻车熟路的掏出一个元宝置于案板上,如此轻车熟路,倒像是常客一般。只消了片刻,便有人领了他前去。只听闻隔壁忽然有动静,颜染不由勾起嘴角笑道:“他们来了。”
“是,小姐。”沉玉道:“奴婢已然让上官言与梁思安立于隔壁,只等到时候你吩咐便是了。”
颜染点了点头,又示意他们全部退下。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映月阁的事情断然是一丁半点都不能透露给上官斐的。今日的她,便也只当这处是个寻常的酒楼罢了。
待上官斐来时,他似是神清气爽一般,精神抖擞的坐了过来笑道:“怎的今日突然见我,可是有事情?”
颜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你如此心情好,本也不该多嘴。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便只好约在外面谈了。”
上官斐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警戒起来。颜染难得严肃,而今又是一副暴风雨具来的样子,实在不得不让人多留一份心。他皱了皱眉,“你且说就是了。”
颜染拨弄着桌布的穗子,淡淡抬头道:“今日淑妃与梁思安在千鲤池相遇的,二人密谈许久。”她笑道:“我只觉得好奇,你说她们会聊什么呢?”
他正要答,却听见敲门声,颜染示意让其进来。原来是方才送餐的人,那人在开门的间隙时,颜染的脸色突然一变,压低了声音道:“你看门外,可是梁思安?”
待侍从将菜放好后,上官斐已经面色铁青了。他不过出去了片刻的,回来之时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水性杨花,感情她今日入宫不是见母妃,而是去和钟粹宫哼哧一气准备来对付我了。”
颜染祥装不知,递上清酒问道:“你方才看见了什么,如此愤怒。”
上官斐道:“那个贱人与三哥正在隔壁,想来是在叙旧情了。”
颜染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笑容,因着饮酒,宽大的袖袍掩盖了她如今的面容。只闻声道:“也罢,你倒是安心些,切莫打草惊蛇了。”
抬头之时,却叫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色阴沉,“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你爱信不信。”颜染好笑的起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委屈又有何不可。你若做不得,只管放手便是,我定能寻了更好的人来取代你。”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激起上官斐心中的胜负欲,他一把撰过她的手腕,“你且看着罢,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颜染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淡淡道:“我只不过是军师,该如何做终究在你。虽然梁思安如今流连他们那处,只是成婚后她终究为人妇,想来也没有经常出来的机会。并且你不能对她有任何的异义,一定要好吃好喝的待着。让其放松紧惕,再一举击垮,方才能够做的干净利落。”
他有些不悦,从桌上拿起酒杯一杯一杯的灌着。颜染也不阻止,只管自己看着。来日方长,他总会想明白的。
当她刚回宫时,却见凤藻宫里人群涌动,不由疑惑。李嬷嬷这时迎了出来,见她回来,猛然松了一口气,“公主回来就好,先去偏殿更衣罢。”
对方领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内,又由流苏换了宫中的衣裙,在绾发的间隙,颜染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本宫方才看主殿那边许多人围着。”
李嬷嬷听后面色微微一暗,“皇上今儿个在福逸轩的兰贵人那处晕倒了,唤了太医来方才发现,才发现……”她欲言又止,似是有些难以出口。颜染心下了然,正好此时头发已然绾好,只差插戴发饰了,她便挥了挥手,“素雨流苏毛毛躁躁,还有劳嬷嬷给本宫挑选发饰罢。”
二人相视一眼,便领着屋内的丫鬟奴婢退了出去。当殿门吱呀一声扣紧时,颜染才道:“嬷嬷且大胆说罢,如今已无他人在了。”
她诺诺应道,将事情的原委道来。颜染听的有些好笑,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抹额,正要往发髻上戴着。李嬷嬷眼疾手快的拿过,帮她戴好,颜染方才道:“这些年轻的妃嫔也忒不懂事了,父皇已经年过半百,竟然也任由着去胡闹。”
李嬷嬷道:“是了,太医说是行的房事过多,万岁爷已经伤了身体。只是这话说出去实在是难以启齿,如今娘娘发了好大的火,正在严省兰贵人呢。”
颜染听了,忽然想到一事,“如今父皇病倒,只是国事不可废,这每日的上朝该如何是好。”
上官宇没有册立太子,这监国的重担暂时是由宰相担着。只是这终究于理不合,李嬷嬷见她疑惑,不由回道:“说是先让三殿下代为打点。”
淑妃真是好手段,颜染冷笑,“钟粹宫的速度倒是飞快,眼巴巴的紧赶慢赶着,倒是赶上了。”
只是上官言如今也才刚刚回宫罢,若是知道自己得了这么大的恩宠,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宰相是南宫月的母家,而上官言又是柳家人,一山不容二虎,这个朝堂注定是不能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