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安见她一口否决了自己,又道:“是我糊涂了,只是方才大表姐是对我有了误会,四殿下与梁家,与我,都是没有半分关系的。如今,如今你生为公主,出宫随意,我想求你一件事情。”她楚楚可怜的盯着颜染,只见对方似乎来了兴趣,笑问道:“表姐且说来听听,若是能帮忙的,染儿自当不负所望。”
只见梁思安黯淡的双眼明显的点燃了一簇火苗,她羞羞怯怯的开口,欲语还休,“我其实早已经与三殿下情定终身,只是未曾想事发突然,如今旨意已下,凭借梁家的一己之力,自然是覆水难收的。若是与柳家一起,让皇上收回成命,兴许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颜染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眼底的嘲讽之意在抬头之时已然被压了下去,只转化成惊讶无比,梁思安显然对她的反应早有所料一般。若是从前,见了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想来颜染定会动了心思去帮她,只是人多活一世,她心底分明,她就是想借她的手去替二人传播消息。若是成功,三人就是一丘之貉,那颜染与凤藻宫便再无缘分了。
她当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个人吗,颜染祥装苦恼的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为了让她信服,颜染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些许,才让梁思安断了从自己这里探听消息的心思。
她虽然爱莫能助,可是出个主意倒也是绰绰有余的。颜染让梁思安靠的离一礼近些,又在她手上依葫芦画瓢写了一个访字。只见对方疑惑的看了过来,问道:“妹妹这是何意?”
颜染道:“素来被赐婚的命妇都是要入宫谢恩的,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棠梨宫与钟粹宫虽离的不近,却也是同路的,只要花点银子稍加打探,想来也是能够探听到的,姐姐还愁没有见淑妃娘娘的机会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梁思安幡然醒悟。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只是……突然,她面露难色。颜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横竖试一试也是无妨的。且表姐待我素来甚好,妹妹到时也会替你上下打点着的。”
梁思安送走颜染,一副心事从从的模样。她果然待上官墨没有半分的****,且今日却白白让颜敏反将一军,差点将昔日之事全盘托出。若是别人知道,她就是有十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然告诉颜染上官言的事情,不过是要假借他手罢了。只是不曾想,梁思安却也是眼前人案板上的棋子。
缈风楼内,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常服裙,外罩烟色纱衣。君夜析也正气定神闲的与她对弈,白子黑棋,幻化成千军万马之态,相互僵持不让。
颜染见他落子越渐缓慢,不由促狭的调笑,“可是我棋艺越发的精进了,竟然让你我开始犹豫不决,好好思量了。”
突然,对面的男子嘴角噙了一抹笑,只见他迅速落下一子,解了自己的困境。君夜析抬头笑道:“果然是下了一局好棋。”
颜染看着自己的半壁江山一夕之间尽数败下,神色也愈发严谨了起来。她的手摸着温润的棋子,那碧玉的触感让人觉得舒服无比,却没有缓和她脸上的一丝紧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绝不能坐以待毙,你也别太得意了。”她边说着,又反击了君夜析一把。执着的面孔在灯光下甚是简单可爱。君夜析不由弃子道:“不下了,看到你这样我便知道自己又是要输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每每如此,便舍不得大下狠手。颜染似乎得到了一丝的知足,想要拉着他再重新开一局,却被素雨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她轻声道,只见素雨递了一张字条过来道:“禀小姐,淑妃定了三殿下与掌銮仪卫事大臣之女明日进宫,想来是要有大动作了。”
颜染撰紧了手中的字条,看过后一把火烧成灰烬,她笑道:“淑妃真是急的慌,想来是怕自己的儿子被拐走,不得不出此下策罢。”
“奴婢已然查过了,这苏音雪自小便是世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十足的名门淑女。”她顺带递上小像,“奴婢已经看过了,这苏小姐却是个聪慧十足的人,府里之人,不论老少均是十分敬重,可见她十分会做人。”
颜染听了,嫣然一笑。她捡了枚盘中的乌梅放入口中回道:“这三殿下素来修的是帝王之道,想来这苏小姐如此贤惠,修的怕也是为后之道了,也难怪柳家权势大有意联亲了。”
她冲素雨笑道:“既然如此,便成人之美罢。定要让这对妯娌明日见见面,不知可会双目眼红呢。”
次日一早,梁思安奉旨入宫。拜见了帝后,便转身去了棠梨宫。路上,她十分紧张的绞着帕子。待到了千鲤池附近,便开始放低了自己的步履。果然凑近些许,便见着淑妃一脸宫装立于湖边,正与另一名女子在谈笑风生。二人其乐融融,倒像是母女一般。
她上前微微屈膝,声音不大,只是在这千鲤池旁,却也有足够的份量了。
“臣女见过淑妃娘娘,娘娘金安。”
淑妃略带慵懒的回了回头,见是她,慢条斯理的应道:“起来罢。”
梁思安心底何其清楚,淑妃向来便不喜自己。而苏音雪在旁侧,不知对方什么身份。只听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笑说,“回苏小姐,这是六殿下的王妃,皇上昨日才赐了婚的呢。”
话落,淑妃面带笑意,亲切的拉过那女子道:“说来日后二人也是妯娌,少不了要多多帮衬着。待六殿下的婚事一过,本宫也去皇上面前给你们求个恩典。”
苏音雪仿若十分羞怯,却并不小家子气,而是文文弱弱道:“一切但凭娘娘和父母亲做主。”
她明眸皓齿,秀丽端庄的模样很得淑妃的赏识。当梁思安得知后,心下当时一冷。只是迫于情面,她不能多言什么,只得强颜欢笑道:“那臣女便在此先贺过淑妃与苏小姐了。”
她们三人寒暄了一会儿。苏音雪见梁思安久久不去,想来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便借故更衣,先回了偏殿。
她一走,淑妃并再无好脸色对着梁思安,她冷笑道:“梁小姐这是何意?”
只是对方也不是个怕事的,梁思安让下人约莫离了一尺远的距离,与淑妃二人立在湖边。她看着鲤鱼一波波的游过,鲜艳的红色霎是好看,不由微微一哂,“本来臣女不应该冒昧前来,只是事关三殿下,娘娘不为了三殿下考虑,也要为了柳家的未来想一想。”
“你威胁我?”。话音刚落,淑妃怒目圆睁的回过头,满脸不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还是你觉得言儿要非你不可?”
梁思安相比较而言,面上始终是平淡的,且出奇的静默。她淡淡道:“淑妃娘娘大可一试,至于三殿下,但愿不是如此罢了。”
?她的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浓,且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饶是宫中多年的淑妃,也不由的来了火气。她自然是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梁思安实在狡诈,花样百出,让上官言不止一次出声苦苦哀求。
就在昨日夜晚,竟然公然买醉。若不是身边的下人发现及时,少不了又要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四下无人,淑妃冷笑,“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家人,一个能上位做了嫡公主,她的亲眷自然也不是差的。”话锋一转,她续道:“只是如今皇上的意思已定,断断是不能驳回的。只是本宫成全不了你们今日,却可以许来日。只是,待天下太平那一日,不知你是否等的到。”
梁思安不免有些怅然,她其实心底跟明镜似的。今晨来请安时看见上官宇言笑晏晏,定是不会收回成命的。只是就事论事,上官斐与上官言想比,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若是她一定要做的话,万万要给自己备下一条后路。
梁思安的心绪凌乱,她还需要从长计议。看着天色,给德妃请安也不能耽搁了,便福了福告退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淑妃嗤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这样的女子,也配给我们言儿做正妃。”
待她走后,又忙吩咐了下人把苏音雪带上来。经过一日的相处,淑妃更是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女子。
而远处的琉璃亭中,颜染正透过一从芭蕉的缝隙里看完了这出好戏。乘风纳凉,御花园果然是避暑的盛地。她一早便出来了,就专程在此候着。想来这地方也是极好的,隐蔽至极,这时,素雨轻轻打着蒲扇道:“小姐,太阳要完全出来了,咱们先回宫罢。”
颜染颔首点了点头,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千鲤池旁,一干人谈笑正欢,嘴角也不由勾起笑意,“走罢,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