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上官宇正襟危坐,他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人。“朕不记得你曾经让德妃前来请命。”上官斐自然知道虽然在朝堂之上那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但是他依旧还是没有在得到肯定的答复时擅自做了决定。
所以,待对方的话刚落下,他便恭敬的答道:“父皇圣明,儿臣只是觉得若是让突厥得了梁家,日后怕是要徒生事端。到时只随便指派一个v子前去和亲便是了。”
“你倒是有头脑。”上官言倪了他一眼道:“如你所说,如今得了梁家可是也要开始有所行动了。"
上官斐听了瞬间色变,“儿臣不敢。”方才他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上官宇显然就是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于皇储有意。一国之君尚在此,若是皇子无端乱议皇储之事,那便是不恭不孝之人。他十分诚恳道:“梁家虽说是世家大族,只是在都城之中却是蝼蚁中的一只。儿臣一切所做均为了祈国,前朝重臣与番邦亡国之事历历在目,儿臣是出于大局考虑,望父亲不要怪罪。”
上官宇噙了一抹笑意望着他道:“好了。别动不动跪下了。”说罢,使了一个眼色。方培立马眼疾手快的上前虚扶了上官斐一把,“夜间地上冰凉,殿下还是坐着回话吧。”
“有劳公公了。”他有礼的回道,随即坐了下来,与上官宇面对面说话。如今他俨然褪去来开始的严厉,取而代之是父亲的那种慈爱之情,“立了这么大功,要朕奖赏你一些什么。”
上官斐几乎是没有一刻停顿,只道:“儿臣能为父皇分忧已是莫大的荣幸,且成全了与梁小姐的婚事,更是成人之美。只是母妃尚在禁足,儿臣就要娶亲,实在是有些难过。”
说起德妃,上官宇面色一觑,“是了,你在前朝为朕建功立业,只是德妃糊涂,竟然纵容下人犯下如此大错。”
“是了。”上官斐没有驳回他这句话,而是一口应下,“母妃糊涂,父皇训斥也是应该的。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臣相信母妃也得到了教训。如今儿臣已然要成亲,母后早已清净多年,淑母妃身体欠安,儿臣自是不敢打扰。还请父皇放母妃出来罢。”
他说的露露恳切,饶是上官宇也有些微微动容。“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也罢,横竖都是下人的事情,朕在指派几位人过去伺候便是了。”
不过半日,口谕便已经下来了。德妃的棠梨宫大开宫门,又恢复了往日的盛景。因着上官斐与梁思安的婚事,也加大了封赏,内务府流水般的抬了东西进去。如此,也算是对她禁足这么多日的补偿。
钟粹宫听了这个消息,淑妃登时怒红了眼,“凭她是个什么东西,这样也能脱困了出来。”颜染此时刚去请安路过此处,听到如此大的动静也,微微一哂,“可见两宫的嫌疑怕也是要越闹越大了。”
素雨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女子间的争斗素来如此,不过都是拜高踩低罢了。六殿下帮了皇上这么大的忙,解了德妃的禁足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为难了淑妃娘娘,病了这么多日便前功尽弃,怎能不气的呢!”
是呢,颜染稍做一想,侧头道:“去暗示内务府,捡好的送去棠梨宫。德妃娘娘这几日受苦了,想来是要大补一番,才能让气血回升。”
“是。”素雨应道:“小姐好巧的心思,如此一来,合宫各处都会颇有微词,也不怪德妃娘娘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二人正笑着往回走,一路上桃红柳绿,御花园处这个时段并无多少人在,鸟语花香,更添了一份宁静。颜染看见上官斐正远远而来,相较昨日的阴沉,今日便是满面荣光,想来是好事将近,人的气色也好了起来。
颜染笑脸盈盈,“还未恭喜殿下,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如今四下无人,他们不用拘束人前的规矩,谈话自然也是轻松了一些。上官斐微笑,“横竖如你所说,对我百利无一害,何不试试?”
她轻嗅了空气中的味道,淡淡笑道:“虽然如此,殿下也不要开心的太早,急功近利不是什么好事,该当心提防的亦然还是要如往昔一般。”
“这个自然。”上官斐凝了她一眼,垂头道:“只是日后,还要你在我身边多多提点了。”
他笑容暧昧至极,空气中隐隐有些微妙的意思。颜染唇角微勾,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前方道:“太阳高升,我也该回凤藻宫了。如今,颜染只等着下月初一喝一杯殿下的喜酒了。”
二人拜别,颜染刚行数步,面色的笑容已然淡去。好一个上官斐,他如今竟然将心思动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对方万万没有想到,颜染从来就不曾在人前与他交往过深。她若是一点一点的建立起上官斐的信任,在一把火摧毁,想来那滋味绝对不会比晴天霹雳要好过多少。
实属妙哉。
颜府与梁家还是有宗亲的关系,表小姐出嫁,众姐妹集体去贺。张若庭携了颜敏颜染一同去了梁家,梁夫人陪了半响,却迟迟不见梁思安来,倒是有些尴尬。后还是颜染提议,她们姐妹自然有自己的体己话要说,便去了后院探望。
二人同行一路,颜敏淡定非凡。遂至锦绣园处,梁思安身边伺候的婢女跑了出来,见了她们,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微微一福,便忙不迭的跑进了屋内。颜敏与颜染似乎都了然,迟迟不进去。依稀之间只听屋内的瓶子声音叮当作响,乱成一团。
又待了半刻钟,方才安静了下来。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梁思安的发髻微微松散,衣服倒是整洁得体,只是面色惨白,似大病初愈一般。颜染见了忙迎了上去,言笑晏晏道:“我与大姐来了许久,都不见表姐出来,便自作主张来寻你了,表姐可不要怪我们唐突了。”
“哪会。”她笑的牵强,眼底的青黛清晰可见。这时,久久不语的颜敏突然开口道:“还没恭贺表妹大喜,如今一举封王妃,梁家可是要风光无限了。”
说起与上官斐的亲事,圣旨已下,再无回转的余地。饶是梁思安心底有再多的不满与愤恨,也终究只能烂在肚子里。她输的彻彻底底,皇命难违,梁家也终究是要推了她出去,来换取整个家族的荣耀。
颜染敛了唇角的笑意,祥装不知,看着满院子的金桂道:“早闻金桂淡雅烂漫,是誉满天下的室树。表姐嫁入皇家,更是全了荣华富贵的寓意,这花是德妃娘娘赏的罢。”
她昨日还在宫中,便得了消息,说是上官宇解了棠梨宫的禁条,又大肆封赏。桂花八月飘香,在如今并不是常物。前些日子江南知府进贡了几株,帝后宫中各两株,其余的都赏了德妃,让诸妃很是眼红呢。
颜染顺势拉过梁思安的手道:“看来娘娘很是爱重表姐呢,如此一来,你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颜敏冷笑,“妹妹此言差矣,德妃娘娘怕不是爱重,而是棒打鸳鸯罢。”
梁思安的脸瞬间阴沉,连着心跳也慢了一拍。她有些激动的过去道:“表姐何出此言,可是与妹妹有了误会,才如此污蔑于我。”
可不是误会,颜染祥装不知,大惊失色一般,“姐姐们都在打什么哑迷,我却是一点也听不懂。”
颜敏看着对面之人慌乱的神色,勾了勾嘴角,“她与四殿下之间早已有情,如今被迫赐婚,想来是十分不愿的,且看她面色便知了。失了心上人,日后的生活怕是再无半点欢愉了罢。”话落,长叹了一口气。梁思安面若菜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像是失意至极了,连带敷衍的神色也不愿意留给颜敏,只道:“罢了,表姐来势汹汹,想来今日我们也无法叙姐妹之情了,便请去偏房罢。”
颜敏是何等傲气的人,自然拂袖离去。颜染有些愕然的站在院中,心底觉得好笑,那她留在这里算是什么。还未待颜染开始深思二人的感情之时,梁思安却过来温和的牵起她的手道:“表妹,来陪我说说话罢。”
二人入了屋内,在颜染的记忆中,曾经她的闺房也算是淡雅至极的,如今却是富丽堂皇,尽显华贵,就连手中的茶盏亦是珐琅嵌珠的。
梁思安禀退众人,独自起身站在窗边良久,方才悠悠开口,“都说造化弄人,是我自己作孽太多,方酿成大错。”待她转身而来之时,两行清泪已然布满脸颊,“表妹,是我错了。我知道四殿下喜欢的是你,可是……”
“表姐胡说什么呢。”颜染打断后笑道:“我如今已然有婚约在身,与四殿下更是不可能的。”她容色平和,慢条斯理的拨弄自己身前的流苏穗子,淡笑的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