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竹安的舞蹈却是让颜染吃惊许多,竟然是她初初入宫之时所舞的惊鸿舞。只是与她相比较,自然是差的远了些。上官宇看了竹安之舞,面上复杂。待她跳完后,竟然叫住了问话,他笑说,“怎么朕的女儿一个个想把自己比做梅妃,翩若惊鸿了。”
竹安行了一礼道:“儿臣愚钝,只是上次见了妹妹一舞,实在是仿若天人,便自己参读书卷,又请了宫中的舞姬同跳,方才有妹妹一半之姿。”
上官宇看了一眼颜染,点了点头,“****的舞自然是跳的极好的。”他的话刚落,颜染便细心的捕捉到了竹安眼中闪过的一丝怅然,只是他话锋一转,“只是如今她摔伤了,自然也是不能舞,倒是突厥的使臣们遗憾。”这时,颜染非常配合的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
她与平常的公主无异,从开始便一言不发,端着架子坐在上面,安之若素。今日,最不能出头,便不要出头。即使她舞姿扬名祈国,只是他们没看过,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慨亦或者是遗憾了。
颜染待众人的目光从高台上移开之时,看着那阿拉提似乎已经饮了许多酒。后来的表演大多都是一些世家千金,横竖也没什么意思。七七八八的奏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上官宇就给叫停了,又让司乐司请了一干会弹会唱的乐师出来。如此,也算是中场休息了。
阿拉提作为使臣首领,一国王子,率先端了酒杯来到大殿的中央给上官宇敬酒。口中满是褒奖溢满之词,颜染淡笑,只怕是不出一刻钟,便要求娶姻亲了。两国之间向来如此,只是对方实在过于渺小,祈国本来可以不以为意。
只是突厥此次诚意十足,竟然还应允了三年的关税,这让上官宇还是十分心动的。若是和亲,横竖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也不足为惧。
上官宇笑道:“王子如此倒是客气了。”
只见那阿拉提恭敬的行了一礼,“本王来此,先是致敬祈国的皇帝陛下。父王说了,祈国人美心善,也盼小王能求娶一个貌美的王妃回突厥。”
上官宇面色如常,这种和亲的戏码几乎年年都一样。只是突厥为一个小小的番邦之国,若是让一个嫡公主下嫁,难免是祈国自己亏了。上官宇的愿意不过就是指一个宗室女子,加以册封送去便是了。比如赵落华便是如此。
他淡淡道:“不知王子看上了方才的哪个女眷,朕也好替你做主。”上官宇言笑晏晏,眉间若有若无的滑过在坐的人。
竹安有些惶恐,在席间不住的抖动。颜染笑着喝了一口清酒,以袖遮面,不动声色的勾起面容。若是不出意料之外,这竹安的惊鸿舞怕是最得人心的。
“敢问皇帝陛下,那是哪宫的公主。”他隔着人群,遥遥看了过去。颜染的笑容一滞,竟然是梁思安。她本以为阿拉提会选择竹安如此身份贵重之人,若是她的话,那事情就难办了。
上官斐在听到事情的瞬间顿时回神,颜染看着他投过来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的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笑意,手指却轻轻在桌面扣了三下,意思便是让他要有所行动。
梁思安面色慌乱,此时竟然连站起来回话都忘记了。梁国公知道事态不好,忙起来请命,“小女粗笨,实在是路不了王子的眼睛。”
阿拉提听了这话,并没有不高兴,而是淡淡道:“本王以为小姐冰雪聪明,阁下何出此言?”他若有所思一般,随即话锋一转,“还是皇帝陛下觉得,本王粗鄙,不配迎娶祈国小姐。”
好一张厉害的嘴,颠倒是非黑白,连颜染不由都要敬他三分。上官宇的面色骤变,手不住的敲打着龙案。他在深思,前世颜染每每进宫请安之时,早就发现了这个规律。
若是将梁思安远嫁突厥,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梁家名声犹在,若是得了权利,更是如虎添翼。前朝因为重臣与外邦相结合,然后亡国的事情可不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么就是至亲,要么就是傀儡。
柔妃显然也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上官宇回绝了梁思安的这个请求,那么下一个,指不定会是竹安。她这些年来屹立不倒,也亏了有个解语花一般的女儿,失了她,柔妃在宫中便是孤立无援了。还未待上官宇再度开口时,她已然柔声回道:“王子何必如此心急,祈国的好女子多的是。待明日,臣妾便让皇后娘娘在宫中摆一个百花宴,由得殿下自己选便是了。”
南宫月听了此意,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柔妃也投了过来,眸中竟然带了一丝的乞求之色。
“如此甚好。”她开口道:“既然柔妃有此意,那便劳烦你替本宫办罢。”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南宫月亲启微唇,又将球踢了回来。
反观这边一派祥和的商讨此事,底下的梁家诸人已然面如菜色了。上官墨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上官言,却是动静大的很。他像是一直压抑着什么,而仅此于凤坐的淑妃亦是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住了下边的男子,目光中含了微微胁迫之意。
颜染见无人注意她这边,面上带了丝丝的玩味。她玩转着手中的额白玉酒杯,余光瞟向上官斐。她点了点头,下一刻,另一个声音又惊起了轩然大波。
“启禀父皇,儿子有事要奏。”上官斐突兀的站了起来,引的下边的人侧目纷纷。德妃被禁足了,自然是无法观赏到这出好戏。他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尴尬和沉寂,上官宇如抓到一丝浮萍,得以好好休息一会儿,便颔首道:“你说。”
他一撇衣袍,径直走到梁思安身边跪了下来,“儿臣与梁小姐早已互定终身,前些日子已经劳烦母妃去告诉父皇请求赐婚的,父皇可是忘记了。”
上官宇何其聪明,不过顺带一提,他便像是确有其事一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起身走了下来,和蔼的将二人扶起,“是朕忘记了,既然如此,也不好委屈了你们,梁家的孩子,便赐给老六做正妃罢。”
话落,他方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转身对阿拉提满含歉意道:“梁小姐委实不适合王子,明日朕便让柔妃设下宴会,还请王子赏脸来参加。”
话语决绝,不容反驳。只是阿拉提毕竟年轻气盛,上官宇的这幅做派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他正要说话,只见使臣队伍里有人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方立即平静下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颜染却看的分外的清楚。她危险的眯起双眼,第六直觉告诉她,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本王便先谢过皇帝陛下了。”阿拉提虽然有些不悦,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上官言一副颓唐的眼神倚在凳子上,神情无奈又悲哀。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圣旨便拟好了。方培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一遍,这件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了。梁思安魂不守舍的与上官斐领旨谢恩,后又接受众人的恭贺,好不热闹。
梁国公起来后,不由的紧张的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草率的开始,复又草率的收场,她的婚姻犹如儿戏一般,变成了别人玩弄权术所剩下的惨剧。
宴会结束,素雨不知去了哪里,先行离开了。颜染随着南宫月一起回了凤藻宫,服侍的人众多,少了她一个也并没有引起什么。
皓月当空,那远近的楼台高高低低的星点烛光摇曳在风中,如梦似幻。且天色已暗,人的感知似乎也在这黑暗中变的灵敏起来。南宫月看了看隐在乌云中的圆月,淡淡道:“机关算尽,终究差了一步。”
颜染知道,这次的宫宴她废了不少的心思。南宫月这些年已经鲜少调动自己手边的亲信了。这次为了安排宫宴,她特地用了抓阄的方法来决定演出的顺序和曲目,竹安最是能一展风采的时候。所以她从中作祟,让她变成了第一个出来的人。永远都是开头最为惊艳,本以为梁思安这些绣花枕头没有什么用,可是偏偏有人独好这一口。
“母后宽心。”颜染抚上她的手,温度有些低,她透过自己传递了丝许的温度给南宫月,“横竖这池子的水也已经搅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且看着罢。”
入宫之前,她早已调查了清楚宫中当年许多的宫闱秘事。柔妃曾在南宫月怀君夜析时,送了一碗浓浓的乌鸡汤,其中便藏了一位谁也不曾想到的红花。这些年因为淑妃的打压,她已然比以往要好上许多,只是谁都不是干净的。自南宫月得了颜染,体内那股浓浓的复仇之意更是浓了起来。
所谓有了爱人便犹如有了软肋,这话真真是一点都没有错的。至少在这给世界上,她要让二人无所顾忌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