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她顺手折了一根柳枝在手上细细把玩。缠缠绕绕,终究将叶子的汁水榨了出来,弄的一手黏黏腻腻,只是颜染却没有一丝的觉察。直到素雨递上帕子时,方才回神。方才她一直想着,湘嫔如今在府中虽不说甚为得宠,那也是风光无限。若是梁思安嫁于上官言亦或者任何一位皇子,这都是百利无一害的。只是,为何她执意要引荐给上官斐呢。
颜染轻笑,自己自然是有私心的,前世她害的自己苦痛半身,迫害致死。上官斐与她的性质上正是一丘之貉,且二人相互不对盘,倒也是给了她更多的契机。若论上官斐如何倒台,梁思安必须是要成为一个突破口的。所以,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她送到六王府去。
夜色微凉,颜染置身于琉樱台中,她看着浩瀚的星海如身临其境一般。都说手可摘星辰,只是这灼热的光芒和火烤,又何尝是另一种酷刑。
待得回了凤藻宫,已是两柱香后了。颜染去给南宫月问安,刚入门便看见她正在一堆托盘中挑选着什么。颜染凑过去一看,竟然是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华服首饰,不由问道:“母后,宫中可是又有什么大事了吗?”
南宫月听闻后,上前来执起她的手道:“突厥派了使臣前来,如今东越的人尚在,局势怕是要越来越紧张了。你来看看这些衣服,都是司衣局精心准备的,若是有喜欢的便收了。”
颜染心中微微一紧,使臣前来不是进贡就是和亲。她虽然已被赐婚,若是被异国王子看上,上官宇为了保全大局难保不会牺牲掉自己。只是颜染是绝不可能让这种意外出现的,她侧头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拿了一套紫粉色的霁云翼罗裙,再配上玉兰飞蝶步摇,戴上赤金缠珍珠坠子,也算是平凡无比。
宫中的女子大多爱娇艳之色,往常颜染也都是挑了精简些的衣服穿戴。这套衣服比起来,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南宫月微微有些诧异,后再反观其余的物件,发现绝大部分都是奢华闪耀无比,顿时明白颜染的做法。她的眉目间划过一丝厌恶,淡淡道:“这套衣服倒也不错,其余的便撤下去罢。”
宫女们领命,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殿内只留了平日贴心的人伺候,颜染让素雨将东西安置好后,方才拉着南宫月坐下。只见对方微微撅眉,“明日唯恐也不是个太平的日子,你要多加小心。”
“是。”颜染乖巧的点了点头,“平日里宫宴我也出尽了风头,这次也该退位让贤了。母后说若是突厥使臣见到竹安姐姐如此貌美的舞姿,会不会自作主张替他们的主子和亲呢。”
南宫月笑嗔的说了她几句,便转身对李嬷嬷吩咐道:“传话出去,就说公主方才服侍本宫时不小心跌倒,腿部淤青。再去太医院让张太医来一趟,给本宫请个平安脉。”
颜染娇笑的喝了一口茶道:“还是母后疼爱儿臣,如此倒是省事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紫禁城都知道颜染受了伤。毓秀宫中,柔妃嗤笑道:“到底好福气用尽了,竹安,明日你可得给母妃争一口气。”
旁边的女子诺诺应是,复低下头去,自己黯然神思。柔妃看起来平日里最是平和不过的人,说起话来也是分外的不客气。她直直的指着竹安道:“自皇后娘娘得了****公主,这风头可是全部让凤藻宫给得劲了。若是这次你再不能唤回你父皇的怜惜,怕是我们家也要颓败了下去。”
大皇子资质平庸,往日里上官宇爱怜女儿,才会时不时的来毓秀宫坐上片刻。只是众人都精巧的发现,自颜染来后,很明显的皇上也开始有顺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竹安本是养女,没有那么多的气性去顶撞柔妃。她像是一枝藤蔓,紧紧的攀附着这颗大树。灯火晃动中,犹可见她手掌心方才的指甲痕迹。竹安待柔妃训话完毕,略微一福,便是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颜染便被素雨流苏扶起梳洗打扮。换上自己昨日精挑细选的衣物,她方坐在寝殿的偏房之中用着早饭。颜染远远的透过门口看向主殿,见人烟稀少,不由问道:“母后一早便去了大殿之中吗?”
素雨顺势看过,点头应道:“是,所有的宫妃先行一步都去了。而公主们则可以晚些过去,娘娘便吩咐奴婢们让您多睡会。”
颜染嗯了一声,又往口中送了一勺香甜软糯的黄米羹,就着盐炒枸杞芽还有各色小菜,倒也是开胃了。后小厨房又悉数奉上了各色糕点,颜染看着卖相不错,都尝了些。流苏劝道:“小姐多用些罢,虽说是宫宴,但又能吃下多少呢。横竖等会也是要喝酒的,垫垫底总是好的。”
颜染看着她叮咛的模样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不由笑道:“如今你也算是敛了性子,越发乖顺起来了。”
流苏道:“在宫里不比府里,奴婢不敢给公主惹事,今日宫宴就不去了。前些日子的紫藤也晒干了,奴婢寻思着给公主弄些新花样,就在凤藻宫等你回来。”
“也好。”颜染点了点头,“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且今日异常的凶险,你留在宫里也好,只记住一样,本宫没回来之前,就别外出走动了。”
说定后,颜染又叫了几个宫女在身后跟着。素雨也做了宫女的打扮,不过较常人来说,自然是更胜一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大殿。
路过太液池时,只见远远便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素雨低声在颜染耳畔道:“小姐,是竹安公主。”
来的倒是快,颜染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扶着我,也算是如今我腿伤的缘故。”
素雨会意,手立马搭了上来,颜染顷刻间便仿若娇弱无力,倚在她的身上。待竹安走近,见了她这幅样子,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妹妹可还好些?”
颜染抬头,见了竹安笑道:“妹妹无碍,倒是让姐姐担心了。”
只是口中虽说着,身体却明显的是体力不支了。也还好凤藻宫与其他嫔妃的寝殿不同方向,否则她方才一路无事走来岂不是要落人口舌了。
竹安十分尽心的命了自己身边的宫女与素雨一同搀扶了她过去,自己也是忧心忡忡的跟在身后。入了内殿,俨然大部分人已经就坐。竹安径直上前福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起来吧。”上官宇的声音响彻殿内,他皱了皱眉,侧头对柔妃道:“朕记得今日是竹安要给朕跳舞,怎的来迟了这许久。”只见坐上的女子面色难看,一时语塞。竹安却是不慌不忙的请罪。她淡淡道:“儿臣路上偶遇****妹妹,妹妹昨日摔伤,儿臣便搀扶了一把,还请父皇恕罪。”
这话说的颇有调理,且上官宇一向以仁孝治理天下。如此一说,倒是显得竹安颇有贤德。上官宇的面上立马多云转晴,他笑道:“你们手足情深,朕自然是高兴的,赏。”
柔妃本意欲斥责,今日一早她便吩咐竹安要早做准备。纵使对方也的的确确这么做了,只是后来行至半路,却记起来自己所用的竹笛却忘记带了,又赶忙命人回去取,这才耽搁了下来,又遇上了颜染。只是竹安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损失,她向来机灵讨巧,这也是为什么上官宇如此宠爱的原因。三言两语便能将对方哄的服服帖帖,柔妃侍奉多年,都没有竹安一半如此柔软而又细腻的心思。
只是眼下又有一个难题,昨日抓阄今日宴会的舞蹈本是竹安领舞。她却还未更衣,想来是要废些时间了。方培思忖再三,终究还是让公主先去更衣,莫要耽误了表演,这头筹便让仅次第二的梁思安来。
她倒是不怯场,近日与上官言在一起多了,梁思安更是显得风情万种。她让人搬来了祖上传下来的凤栖古琴,一曲高山流水便从指尖流出。这本是子期伯牙的知音之曲,代表着高尚的心境,却被梁思安演奏的多了一丝寡淡的感觉来。在祈国,这种技艺实属平平了。只是颜染坐于上座,却也是个观察的好地方。
只见那突厥的使臣中,有一人却听的如痴如醉。一曲毕,竟然公然拍手叫好。突厥民风开放,上官宇也是微微点头,只是眉心隐隐撅起。只听到耳后素雨轻轻低语道:“此人是突厥的王子阿提拉,也是突厥王最为得宠的长子。”
颜染轻笑,难怪上官宇不加以怪罪,如此位高权重的使臣又怎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呢。
梁思安退下后,那阿提拉的目光依旧不离开,略带痴迷的盯着那抹藕粉色的身影。今日她打扮的娇俏,如一朵明艳的花朵一般,也难怪他人侧目纷纷,惹的桃花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