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培听了略有些难为情,不过抓着脑袋笑了笑,“皇上真是折煞奴才了。”
站在凤藻宫的门外,君夜析已然觉得是恍如隔世一般。侍卫将他拦在门外,恭敬的进去请示,半柱香后,征得皇后的同意,君夜析欣然入宫。
他先去主殿给皇后请了安,凤坐上的女子隔着珠帘,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发髻上正中垂落的和田玉琢成的玉兰飞蝶步摇,虽说玉光清雅,却也晃得眉心盈然如水。“起来吧。”她平静的唤道。
君夜析听后,不由得在袖中紧握双拳,有一种呼之欲出的东西快要喷袭出来一般。直到李嬷嬷上前而来,引了他出去时,方才回过神,恭敬的告退。
颜染睡的正香,君夜析毫不避讳的走了进去,众人心下也知,都识趣的退了出来。早闻将军宠妻,果然如此。
屋内药香渐浓,君夜析皱了皱眉,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待他过了重重帷帐,来到床绊之时,便一眼看见穿着月牙白寝衣的颜染。她的呼吸平稳,纤细的手腕裸露在空气中。君夜析轻轻的拉开被子,又将她放了进去。这一动静,便让床上的女子悠悠醒来。
颜染本就浅眠,如今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语气之中有难掩的兴奋之意,“你怎么来了?”
君夜析只皱着眉不说话,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把颜染生吞活剥吞进肚子里一般。他语气略显低沉,“为何做任何决定之时都不与我说一声。”
颜染知道会如此,不过淡淡一笑,“事情突发紧急,况且如此好的机会,我又怎能放过她们。”
虽然素雨已经再三解释过她早就服下了解毒丸,但还是足以让人心惊肉跳。颜染的倔强偏执,只要她做了决定,是无人能够说服的。他不在多说话,从袖口的瓷瓶中掏出一粒冷香丸塞入她的口中。颜染慌忙推却,“方才我已经吃了太医的药了,若是两者相克可怎么办?”
“你的药方我早就看过了,这些庸医大多都没什么用,你先吃着我的,再用他们的调理身体。”
霸道的模样让颜染扑哧一笑,她调侃道:“若是太医听了你的话啊,必然是要气死了。”
君夜析毫不在意,替她捋了捋额前凌乱的碎发,“你的身体我知道,等会便让流苏和素雨去做些补元气的东西,如今体虚,还是要多吃些好。”
颜染皱了皱眉,这两日吃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凤藻宫的小厨房日日比御膳房还忙,而且皇后也是一刻不歇的派人盯着。为了伺候好公主,他们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
君夜析坐着与颜染聊了一会儿,待到有人来请示他离开时啊,才依依不舍的牵过颜染的手背,在上面轻轻印下一吻。“好好养病。”
“我会的。”她难得乖顺的点了点头。
南宫月此时正在主殿的门口剪花枝装瓶,看到君夜析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失神。“长大的真是快,果然是时光不等人。”
李嬷嬷顺势接过,笑道:“是啊,君将军风姿飒爽,与咱们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南宫月像是不置可否一般,笑着继续手中的事情。
午后,她去太后的宫中请安完毕,路过御花园中时,瞧着鸢尾花开的甚好,淡紫色的花瓣在空中摇摇摆摆,南宫月看了一眼,侧头对李嬷嬷道:“想来清晨的月季也快谢了,这花开的倒好。”
“若是娘娘想要带回去插瓶,奴婢去折几只就是了。”
南宫月听闻,笑了笑,“快去快回,本宫在这等你。”说罢,她寻了处凉亭坐下。如今已然快步入初夏,昨日夜间又下了一场大雨,此时空气中略显闷热。虽然手中握着汉白玉柄的蒲扇,却依然挥不去。
待主仆二人返程之时,便见德妃正远远的走来,她见到南宫月在此,似乎有些惊讶,连着脚步都放缓了一些。到了跟前,忙不迭的行了一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她虚扶了一把,笑了笑,“德妃如今已然出来走动,想来身子是大好了。”
德妃心底一凉,抬头见一脸冷若冰霜的南宫月,复又跪了下去。她见了,祥装不解问道:“德妃这是做什么,大中午的,不必向本宫行如此大礼。”
德妃微微噤声,凄楚的摇着头,抓住她的衣袍一角哀哀道:“嫔妾有罪,那日中毒之事,全然不是娘娘的原因,是嫔妾误会了娘娘。”
南宫月忍住自己心中的粘腻与厌恶,不着痕迹的退开数步,她冷笑道:“本宫已经避世多年,只是总有人还紧紧盯着凤藻宫。只是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论宫中最为得宠的,你不是。本宫有何缘故,要赌上中宫之位去除了你,这话说出来,怕是谁都不信。”
“是嫔妾愚钝,娘娘如何责罚嫔妾都是对的。”她神色楚楚的望着南宫月,戚戚道。只是南宫月看的甚是无趣,入宫数十载,这种把戏和戏码,早就已经翻来覆去的弄了不下数十次,她急言吝啬道:“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你。”
“是,是,嫔妾领命。”德妃将自己的头伏的很低,像是全然在聆听教诲一般。她原以为这件事便是这样过去了,只见南宫月紧接着道:“无论如何,你自己方才也说有错该罚,那便扣了一年的银子罢,你可有意见。”
德妃哪敢再反驳,只得低声道:“嫔妾谢娘娘宽厚。”
南宫月见如此才作罢,扶了李嬷嬷的手回了凤藻宫。鸢尾花在空中晃的德妃眼睛生疼,她自以为皇后是个软柿子,却不小心拔了老虎的毛,如此一来,心底到底难安。
待到上官斐入宫请安时,德妃依旧惊魂未定。身边服侍的嬷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说了一遍,他亦是气愤的,不由数落道:“母妃好生糊涂,皇后娘娘在宫中的势力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你怎能动了这个心思。”
软榻之人听见他的话语,不过一声轻哼,“这次是便宜了皇后了。”
她的初心不过是想栽赃给皇后,然后皇帝顺藤摸瓜的往下查探,定然可以查出是淑妃所为。到时,鹬蚌相争,她便只是坐收渔翁之利了。淑妃一向猖狂,且不顺她许久,此举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结果皇后雷厉风行的断了淑妃的臂膀,连着她的俸银也被罚了,如今,当真要重新看一看这个避世多年的女子了。
上官斐无可奈何,“母妃暂且忍耐一下罢,据儿臣所知,父皇已然开始查探后宫之中的事情了。且淑妃嚣张跋扈已久,连皇后都不得不避让三分,如此之人,定会露出马脚,你只需耐心等候就是了。”
德妃像是十分劳累,听后淡淡的点了点头,让他跪安了。
几天过后,颜染已然大好了。冷香丸活血化瘀,已经将她体内的余毒清去。她亲自去了乾清宫谢恩,上官宇极为高兴,赏了许多东西去凤藻宫。
颜染请命,说自己暂时不需要别宫,与皇后住着也是好的。如此一来,也可以多陪陪她。南宫月自然是毫无意义,上官宇也是批准了。
只是前朝的言官开始徒添是非,他们不知为何纷纷进言,说皇帝因为一个女子竟然屠杀忠臣贤良。颜染听到时,正在后宫赏花。李嬷嬷略微尴尬,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只见颜染毫不在意,她近几日都会出来亲自采花给南宫月的宫中插瓶。“嬷嬷不用气愤,横竖也是几个老顽固在那里说三道四,父皇英明神武,自然该知道如何抉择。”
一开始,李嬷嬷不过当是孩子的一句戏言。不过三日,这件事情已经销声匿迹了。上官宇发了好大的火气,那些老臣当他还是初初登基那个耳根子软弱的新帝。他在太和殿上怒斥,若是今日刺进的是朕的身体里,谁来负责。
无人敢言一句,太仆少卿本就是刺杀皇族。且他原来是太傅门下之人,太傅又是淑妃的母家,如此一来,风头便瞬间逆转。
丞相位高权重,频频与皇帝请辞,说是自己已经难以管束老臣,上官宇无奈,便直接截了许多的庸人,又重新引进了一批新鲜的血液,注入朝堂之中。
这件事情才算的上是真的收尾了,而这些事情却对颜染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相反,她在宫中愈发是混的风生水起。颜染极力的开始拉拢后妃,许多人本就是在宫里寂寞孤苦,如今靠上了皇后这颗大树,自然是紧紧缠绕着。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宫中的势力集聚,淑妃隐隐产生了危机。如今凤藻宫早已经是今非昔比,每每晨昏定省,也多了许多新晋的妃嫔来给她添堵。太后早就叮嘱,后宫要雨露均沾。淑妃独宠许久,自然不忍心去分一杯羹。然而这些重新获宠的嫔妃,无不对皇后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