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站在侧边,不过略略扫了一眼,整个人的脸色都绿了。南宫此时手中拿的,上面刻着的繁文正是她柳家的标志。她抬头微微瞟了一眼南宫月的表情,显然已经是愤怒至极,尤其方才的那句话,更是具有杀伤力。这已经不是刺杀了,更是上升为皇上的安危了。
淑妃心下一掂量,不由的咬了咬唇,她猛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臣妾有罪。”
上官宇眯起双眼,话语中有隐隐的怒色,“淑妃,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地上的女子叩了叩首,哭的一脸梨花带雨。南宫月并不多言,不过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待淑妃开口罢了。
“皇后娘娘手中所拿的剑柄,正是臣妾柳家之物。”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皇帝疑惑道:“那你给朕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淑妃思付着,若是从实招来,那她便是与宫外传递消息,而上官宇是最为厌弃这种事情的。淑妃快速的扫了南宫月一眼,脱口而出道:“皇上也知道,太仆少卿本是家父门下的,因得举荐才得以跨入仕途。故臣妾猜想,丽嫔死后,高家怀恨在心,所以才做出这种谋害公主的大罪。”
她猜想,上官宇冷哼,也不叫淑妃起来,只让她直挺挺的跪在大殿中央。他叫来了方培,下令去彻查此事。方培在宫中活了半辈子,什么事情没见过,当看见淑妃一身华服跪于地上之时,便瞬间了然,带了人朝钟粹宫去了。
乾清宫内龙涎香的味道十分浓郁,博山炉也在桌上燃着,上官宇微微抬了抬手,指着一旁的软榻道:“皇后,你先坐着罢。”
南宫月也不拒绝,福身行了一礼,道:“臣妾谢过皇上。”
淑妃已然跪的有些发晕,如今正摇摇晃晃的斜在那里。殿内寂静无声,小宫女方才端了杯热茶上来,此时南宫月正小口小口的喝着。
上官宇不过半刻钟便会回头看她一眼,如此画面,竟是许久也不曾有过了。想当年他初初登基之时,每晚被老臣的折子烦的无奈之时,南宫月总会拿了薄荷膏过来为他细细的揉揉额头,再添上一盏灯芯。如此红袖添香在侧,多么棘手的事情都变的简单了起来。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想来心情烦躁,上官宇不由得将折子甩在案几之上。宫女呈上茶盅,他刚喝下一口,复又放了回去。南宫月只当充耳不闻,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无奈下,他只得道:“去,将朕的薄荷膏拿来。”
待宫女呈上来时,南宫月依旧未起身,上官宇正了正神色开口道:“皇后。”这时,软榻上的女子才微微抬头,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微微笑道:“臣妾想来淑妃妹妹也跪的有些累了,便有劳妹妹帮皇上按按了。”
淑妃听了这句话,自然是喜不自胜。虽然她明白是皇后故意这么说,只是自己这个身板,她多少是清楚的。若是再跪下去,膝盖也怕是要废了。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亦步亦趋的上了上官宇的身侧,取了薄荷膏细细的给他搽上,再柔声的问道:“皇上可觉得好些了吗?”
软糯的语气从喉头上来,上官宇感念她的解围,灯光下,淑妃的面色微微憔悴,不由心疼道:“一个劲的跪着我,自己也不知道起来吗?”
只见对方娇笑了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也是内疚,给****公主带来了如此大的风险。”
正说着,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进来了,她一脸喜色道:“娘娘,公主醒了。”
茶杯被嘭的一声搁下了,南宫月起身,盈盈下拜对上官宇道:“臣妾念公主体虚,想来还是好生照看为好。捉拿刺客的事情就劳烦皇上了,请皇上务必给臣妾与公主一个交待,臣妾告退。”
话落,她转身离去。衣袂在空中翩翩飞起,就着夜晚的微风划出一道弧度。上官宇看着南宫月急冲冲的离去,心中幕然生出了一丝落寞之感,连带着对淑妃也少了几分性质,只叫来门外的嬷嬷侍卫送了她回钟粹宫。
这边,刚醒过来的颜染觉着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她约莫也知道剑柄上的毒药是有多猛烈,当下不由猛的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重重叠叠的帷帐,颜染心下了然,自己这是在皇宫内。
正要坐起身来,便听见一群人呼啦啦的跪倒在地请安,透过朦胧不清的纱布,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便闪进了内殿,见她微微起身,忙按了下去,“别动,仔细扯着肩上的伤口。”
颜染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依旧平和道:“儿臣大难不死,也是托了母后的鸿福。”
李嬷嬷在一旁看的着急,经过方才这么一弄了,颜染肩上刚包好的纱布又沁了丝丝血迹。“太医。”还未待她开口,南宫月已然唤了太医过来。她严肃的问道:“公主肩上为何还是血流不止?”
地上满头白发的老者慌乱的答道:“回皇后娘娘,公主伤口已经无碍了。因为中了刀伤,流血也是在所难免的。”
颜染见她如此疾言厉色的审问他人,不由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带了半分撒娇的意味,“母后,儿臣已经大好了,让他们暂且退下罢,在这人多口杂,夜里也是睡不安心的。”
李嬷嬷利落的将跪在大殿的一干人都请了出去,只让方才那个老者跟一名宫女去了小厨房熬药。待众人全数退尽,她方才真正的皱起眉头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染道:“儿臣在回府的路上,草丛中猛的冲出一批黑衣人,若是山贼可远远没有这个数量和实力,若非碰见冯大人,如今怕是成了一缕香魂了。”
南宫月的眼眸暗了暗,道:“你可知,那些人竟然有着柳家的标志。”颜染似乎没有一丝的诧异,点了点头,“早有所料。”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才在殿上淑妃已然认罪,弃车保帅,这招倒是做的好。”
“母后无需担心。”颜染扬起笑意,“如今即使不能连根拔起,起码也要断了她一根臂膀。”略过南宫月惊异的眼神,颜染点了点头,承认道:“这次是儿臣诓他们的,肩上这一剑,是儿臣自己刺的。”
只见南宫月面色微沉,似有不悦,责怪道:“如此不爱惜自己,还弄成如此狼狈的模样,若是失策,岂不是白费工夫。”
只见女子虽然面上隐隐带着病气,但还是狡黠的笑了出来,她盯着身上的锦绣繁花锦被道:“儿臣没有那么傻,事先已经服下了解毒丸,否则一时半会也不能坐在这里与母后好好的叙话了。”复她又顿了一顿,“若是儿臣不出此下策,那么父皇便不会想到这一剑若是刺在他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话落,南宫月已然勾起嘴角,“是了,无毒不丈夫,皇上向来杞人忧天。”
她问完话,李嬷嬷正端了猪肝粥上来。南宫月亲自端起茶盅喂了她一口参汤,“先补补元气。”
颜染眼眶不由一涩,自孟鸢去世后,她向来所有的事情都是靠自己一己之力承担。宫中规矩有别,颜染正要推却,只见南宫月却做的如此自然,便也低头轻抿了一口。
一碗热腾腾的猪肝粥下肚后,她仿佛恢复了生气一般,脸色也红了起来。南宫月看着颜染将药尽数喝下后,方才让人复了她躺下,又命流苏素雨贴身照顾着,自己才回去歇息。
次日一早,君夜析听闻此事,下朝后便要请旨入后宫一看。上官宇勾了勾嘴角,“君爱卿与****真是柔情蜜意,羡煞旁人,朕批了。”
正在这时,方培急冲冲的赶了出来,他见了君夜析也在,到口中的话又吞了回去。上官宇见了,便直接脱口而出的问道:“可是查出些什么了是吗?”
见皇帝自己都不介意,他便了然的点头答道:“正是,只是柳太傅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太仆少卿自己的意思。奴才只得来请示了。”
“太仆少卿可认罪?”
“认了。”方培从袖子里拿了一沓纸出来,全是签字画押的口供。上官宇厌弃的翻了两下,便只当看过了。他淡淡的丢出两个字,“抄家。”
顷刻之间,只见昔日丽嫔母家的荣光毁于一旦。此时已然是人去楼空,令人唏嘘。
待君夜析告退之时,上官宇交待道:“告诉****,这段时间便让她在宫中安心养病,颜家那边朕会去说的。”
“是。”
待他走后,方培不由笑道:“皇上对****公主真是关爱至极。”
只见上官宇执笔的手突然一滞,淡淡道:“自从有了她,皇后也能高兴些,朕又如何能亏待了。让她留在这里,多陪陪皇后也好。”
“皇上说的是,娘娘一定会感念您的。”话落,上官宇不由的侧头轻笑道:“方培,你近来都开始帮着别人谢恩了,这差事是越发当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