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雨掩帕一笑,“是小姐待奴婢们好,流苏自你上次戏说后,如今对吃食可是半分都不敢随意,日日只差睡在小厨房了。”
颜染眸色一动,柳眉轻佻,“随她去罢,院子里那么多地方,不折腾也是荒废了。”正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噙笑问道:“钟粹宫如今是什么模样?”
素雨笑道:“只怕淑妃娘娘今日怕是不得好眠了,丽嫔一事,只怕皇上也开始疑心了。虽然没有细查,不过是碍于太傅在朝中的势力,一时之间并无大动作就是了。”
颜染微微抬眼,“听闻柳家只有一个儿子,却是不学无术,可有这件事情?”
“自然是有的。”素雨颔首应道:“这柳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因着自家长姐是皇妃,二姐三姐又都许给了朝中重臣为夫人,还有一个父亲也是位高权重,过的生活极为奢靡。”
颜染目光一亮,用勺子搅动着手中的莲子汤,面上笑靥如花,“如此甚好,立即吩咐下去,让翡翠轩摆出一款玉扳指,价值千金。映月阁每每他来之时,便极力荐上最好的菜肴,少说也要让这富家公子挪出百两来,我要让都城众人都知,这柳家过的是什么富贵滔天的生活。”
“小姐圣明。”素雨轻笑出声,“如此一来,只怕太傅再过清廉,怕是也在皇上那里没什么话可说了。”
颜染眉心一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沉玉做事稳妥,便交给你们二人了,可不要让我失望。”
?夜里风大,颜敏在浅云居砸东西的响声更为响亮。众观全场,怕是没一块好地了。流夕怯怯的立于门边,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案几上最后还立着一个珐琅青瓷花瓶时,她才猛然大惊,叫住颜敏,“小姐,这是御赐贡品,万万不可啊。”
如此一闹,大厅之中的女子当然住了手。她无力的就着高大的梁柱滑了下来,整个人绵绵软软,如被抽空了一般。流夕约莫也懂了,过去细细将颜敏扶到床绊处。正要转身,突然听见身后之人淡淡的呢喃,“你说,凭什么颜染的运气就那么好。如今我已然失去了靠山,她却平步青云,我颜敏哪一点不如她,凭什么!”
话落我,又是哐当一声,香炉被拂袖扫在地上。灰烟落得满屋全是,流夕终究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着沉水香与眼泪的味道,过去安抚着颜敏。
她细细的递上帕子,柔声道:“小姐可放宽心罢,纵然四小姐再过得宠,终究也不是正经主子出力。再说了,夫人掌事也不过是暂时的我,颜府终究都是颜家的,待大少爷房中的秋霜生出孩子,老爷一定会看在孙子的份上,待咱们也会好起来的。”
想起那个如今唯一的孩子,颜敏才恍然想起什么一般,她沉了沉脸色,问道:“我吩咐人去好好照顾秋霜,可有照办。”
“有的有的。”流夕忙不迭的回道:“少夫人也没有在挑衅了,秋霜的日子倒是过的安稳,如今也是出落的越发的圆润了。”
“那就好。”她终于脸上有了一丝的喜色,吩咐道:“好了,给我打盆水来,再将房间打扫一下,我要歇下了。”
待流夕出去,颜敏才勾起一丝冷笑。曾经颜染利用唐柔来对付自己,如今她却已经私下与对方约定,若是秋霜的孩子出生,必然养在唐柔的屋内。切时,颜铭远为了控制她的脾气,自然也是会应允的。何况颜府又不是没有过这种规定,至少当初颜澈便是如此。
颜染回来了两日的,第三日又入宫了。到达时已经是午膳之时,进入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颜染来了,方安设桌椅。宫人们按照次序捧饭,安箸,进羹。
南宫月命颜染坐了,与她正对而立。旁边宫女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嬷嬷一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宫女嬷嬷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颜染是知道规矩的,从头至尾便是规规矩矩,丝毫不差。寂然饭毕,颜染漱了口。盥手毕,又捧上茶来。她轻轻抿了一口,却是熟悉的味道,眸色微微哑然。南宫月像是看出来一般,拂了拂茶沫子,饮茶罢笑道:“若是为了他人而失了自己所爱,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颜染心里暗道明白,只因这茶乃是东湖银毫,经上次德妃之事后,她本以为南宫月不会在以此茶示人了,却见对方依然照旧。她微微一笑,敛去神色,“儿臣疑惑的是,东湖银毫本就不多,且宫宴上母后也散去了许多,不想如今还有存货,所以才略略吃惊罢了。”
南宫月搁下茶盅,复笑道:“知道你也是个嘴刁的,便留了些。倒是李嬷嬷心细,否则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剩下了。”
颜染抿着嘴笑道:“儿臣那里还有一些墨江云针,下次进宫请安时便带来也给母后尝尝鲜。”
南宫月微微吃惊,“听闻这茶可是长于悬崖之上,虚得山腰之间的云雾所灌溉,十株也难存活下一颗的。如此罕见之品,你怎会有的?”
“拿来孝敬母后,管它出处呢,就当是儿臣的一片孝心罢。”颜染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如春风和煦一般,拂的人心底暖洋洋的。南宫月笑了笑,心情大好,命李嬷嬷摆了棋盘出来,就在凤藻宫的依兰花边上就地取桌,二人对弈了起来。
待合宫嫔妃们过来请安之时,见了这一画面不由哑然吃惊。皇后素来便不爱针线之物,平常所需的绣品也不过都让旁人代劳。诸妃只知她爱极了练字,每每问起,南宫月不过莞尔一笑,只淡淡道,练字静心,又以此为戒,让诸妃切莫总是争宠。久而久之,众人无趣,便也不再多问了。
柔妃看了,抚了抚自己微微斜落的发髻,只见五凤金钱玉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是显的她风华绝代。李嬷嬷看的入神,也没发现门口的动静。待守门的小连子一声通传,才让花下的三人回过神来。
南宫月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道:“进来罢。”话落,便径直踏入殿内。颜染紧随其后,安静乖巧的一言不发。既是宫中之事,颜染如今也不好意思不在场上,李嬷嬷搬了一条软凳,摆在了主座的下边,又伺候颜染坐下才罢。
妃位的女子向皇后行礼后方可坐下,余下的嫔妃贵人则要二度为公主行礼。颜染坐下,硬生生的受了众人一礼。她镇定自若,礼毕,微微抬手笑道:“诸位娘娘请起。”
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风度,倒与竹安并无太大差别。淑妃见了抚着发髻上冰冷的金线坠珠流苏,心有戚戚,“****公主的规矩倒是学的极好的,不过几日功夫便融入了宫中,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如此聪慧敏捷。”
颜染的眼中无一丝波澜,她勾起嘴角,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承蒙淑妃娘娘教诲,是母后教的好罢了。****资质不够,日后有劳各位娘娘提点了。”
柔妃扶着蟠龙雕花大椅,摸着上面细细的花纹,宽和的笑道:“公主为皇上亲自册封,自然是一等一极好的。若是寻常得了空,也可以去聚荷宫寻竹安说话,听说近日新得了一个妹妹,她好生欢喜呢。”
“是,儿臣定会去的。”颜染起身福了一礼,以示尊敬。柔妃见她如此知书达礼,心里更是喜上一分,不住的称赞了起来。
南宫月冷眼看着众人,开始例行每日的训戒,无非不过几句话绕来绕去。劝众人莫要独宠,多让皇上雨露均沾罢了。这么些年,颜染想着南宫月的舌头都快要发苦了罢。
只是对着众多的莺莺燕燕,她的心头不由有一丝的恍然。若是君夜析真的继承大统,那自己也会沦落到与众人共侍一夫的份上。至少开国以来,并没有皇帝后宫只有一人的。这只怕是奢望罢了,她嘴角噙了一丝苦笑,一时之间有一种措手不及之感。
末了,坐下一个身穿霁云翼罗裙的女子柔柔弱弱的起身,颜染瞧着她的装束便知大抵是一个美人罢了。只见那名女子微微行了一礼,“回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如今病的甚是严重,臣妾身在钟粹宫也是心神不宁,怕惊扰了德妃娘娘,不知可否容许臣妾移宫另居?”
她话一说完,淑妃便呛声了回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刚得宠的叶美人。你不是怕打扰了德妃,怕是觉着皇上因为钟粹宫的病气而不去你那里罢。”
她直白的说出,只见那叶美人脸青一块红一块,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绣满了海棠的宫鞋,复抬头牵强的反驳道:“淑妃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合宫嫔妃可都是盼着德妃娘娘好的,您这么一说可是把臣妾说成虎狼之人了。”
她轻声细语,如珠珠滚落一般,重重的砸在淑妃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