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传来宫人的声音,紧接着宫廷的乐师又奏响了新乐,甚为热闹。颜染带过流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今日是圆月,饶是白日受惊的淑妃也不由从自己的宫苑内出来了。上官宇宠爱她多时,此时也默许了淑妃与皇后同座于自己身侧。
李嬷嬷过来给有品次的嫔妃一一斟茶,这是南方知府进贡的东湖银毫,是茶中的上品。若说它的奇特之处,莫过于银毫的品质特点了,它的外形茶条肥硕匀齐,银毫显露闪光,色泽鲜绿油润。且香气鲜嫩持久,滚烫的清水冲下,汤色清澈明亮,滋味醇厚爽口。
叶底鲜嫩软匀,如用较大的茶盅冲泡,芽叶成朵,两叶一心,栩栩如生。
德妃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由衷叹道:“真是好茶。”
她素来便酷爱茶道,又十分的温柔内敛,上官宇正是看中了这份柔情,所以德妃的恩宠才会如此长久不衰。上官宇听了她的话,不由笑道:“你是会作诗的,借着这圆月和茶香,可愿来一首。”
“皇上惯爱打趣臣妾,论起才情,臣妾可是没有皇后娘娘的一丁半点。”她掩帕推却,欲语还休。上官宇丝毫不在意,而是继续笑道:“虽然这东湖银毫库房没有了,朕的宫里却还是有一小罐,若是你依了,等会便让人送到你宫里去。”
“东湖银毫茶,两叶抱一芽,味醇香持久,形色美如画。”德妃轻轻起身,对杯吟诗。语毕,淑妃发出笑声,看着上官宇道:“皇上,你这不是成心的欺辱德妃妹妹吗,这种黄口小儿都能朗朗上口的诗,妹妹一说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的才情。”
颜染正端起杯子,听了这一席话不免冷笑。看来今早的那具尸体也没将对方吓成什么模样,如今依旧那么伶牙俐齿。德妃虽然出口成诗,过于仓促了些我,只是这才情却是极好的啊,并没有什么错处可挑。往浅了读,不过是一杯茶的学问我。往深了读,更是后宫女人生活之态。
只是德妃虽然容她如此欺辱,亦不开口辩解啊,不过淡笑的看着上官宇的,待他开口。果然,不出片刻,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德妃果然不负朕所望,赏。”
德妃爽利的笑颜映着满头步摇金翠,相映夺目,“臣妾谢皇上隆恩。”
如此一来,淑妃便满脸尴尬的神色。她本以为皇上不会如此,便想挖苦几句。却见对方在坐下之余,对着自己温婉而笑,更是气上心头。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刻,御膳房端上新烤的鹿肉。这是今日侍卫们围猎所打,上官宇笑道:“你们运气好,倒是有口福了。”
话落,又是一群人站起来谢恩。他仿若十分享受这种场景,约莫半刻钟后,才让众人坐下。
颜染这边。江晚吟自然不放过一丝机会,携了未锦过来敬酒,“恭喜郡主。”
颜染含笑回道:“谢二位公主。”
未锦今日身着一件紫纱百罗裙,袖口均绣着双云鸳蝶,更显娉婷婀娜。她微微启唇,问道:“不知郡主的舞姬是从何处请的,本宫甚爱舞蹈,也想请名师指点一番。”
颜染微笑着客气道:“公主说笑了,臣女不过近来自己在研习洛神赋中的插画,又融合了民间其余舞蹈的精髓的,方成一舞。毕竟梅妃之舞已然失传,臣女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能得到真传的。”
未锦见颜染如此说来,不由的垂着头道:“郡主好生厉害,自己研读书籍,方才如此,未锦怕是望尘莫及了。”她又盈盈一笑,再不多言。
颜染并没有炫耀之意,不过若是真的答出来,怕是真的要让她大跌眼镜了。前因后果太过复杂啊,不说也罢。她看着一言未发的江晚吟,淡然一笑,“论起舞艺,自然是晨阳公主更有造诣。郡主得了如此一个多才多艺的表姐,也是福气呢。”
晚风拂柳,送来舒爽之意。江晚吟看着眼前之人,沉声道:“郡主谬赞了,晨阳惭愧。”话落只听宴席之处一片慌乱,似乎有事情发生。三人不由的收了话题了,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只见透过重重叠叠的人群,颜染一眼便看见瘫倒在椅子上的德妃,,她眉心一蹙,似是极痛楚的样子,唇角一径流下了暗红色的血沫,一滴滴融进她素红的宫装之中,转瞬不见。
柔妃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便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德妃的情况十分不好,嘴角残下的血迹一滴一滴的落下,如泉水喷涌而出,根本无法制止。
片刻后,太医来了。上官宇紧皱眉心,对他道:“不必行礼了,快去看看德妃。”
那老者看着地下女子的惨状啊,不由得大惊失色,这种模样无疑是中毒不错,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银针,细细一探,举于空中,只见银针发黑。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取了方才婢女呈上来的帕子,放在鼻尖略闻气味,立马扒开人群来到上官宇身边回禀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中的乃是断肠草之毒。”
哐当一声,上官宇手中的茶盏便摔落在地,他十分生气的,提着身边的侍卫下令道:“给朕查,这种脏东西怎么会进到宫宴里来。还有。”他顿了一顿,转过身一脸阴鸷的看着太医,“给朕好好医治德妃,不然,你就一起陪葬。”
吓的太医忙不迭的又重新回到原处,他开始施药相救。好在德妃方才所用的不多,且大部分的毒液已经吐了出来,如今余毒未清,失血过多,才沉睡了过去。
玄镜司副使新维忙出列,众人知道她常为皇上办事,是上官宇的心腹,隶书圣上直接管辖。每每悬难疑案,都是她与大理寺一同破获的,区区一名女子,也因此得到圣上的关注,颇有权势,即使前朝的老臣也不由的要看她一分的脸色。
新维游走于方才德妃事发之地,她端起方才所用的茶碗器具,让宫女拿给一旁的太医检测,不过半刻钟,那边便传来结论,是茶中被下了毒。
新维转头问向柔妃,目光中尽是、冷傲,“敢问柔妃娘娘,方才德妃娘娘最后食用的可是这东湖银毫。”
柔妃听了,本就心底不耐,正要撒气,不料上官宇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忙收敛了神色,抽抽搭搭道:“是,方才妹妹说她玫瑰糕吃的有些多了,便想着多喝水能缓缓,不料,后来就……”
她欲言又止,不过后来的事情众人也都看见了。新维走向上官宇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请问皇上,方才斟茶的是哪个嬷嬷,卑职有话要问。”
李嬷嬷听了忙从南宫月身后出来,一把跪倒在地,“回禀陛下,是奴婢斟的茶。皇后娘娘说了,东湖银毫需得要用手法方能冲出两叶一心的美状,又怕旁人做不好,才让奴婢亲自前去的。”
上官宇神色复杂的转头,看向南宫月,只见她目光一片清冷,苦笑道:“皇上莫非疑心臣妾有意毒害德妃?”
不,不可能。上官宇在心底暗自摇头,这些年他与南宫月的夫妻情分可算是名存实亡。自己后宫佳丽三千,且德妃并不是最为宠爱的那个,南宫月自然犯不着去这么做。
众人听了目光皆为转移,都纷纷神色复杂的看向皇后。颜染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担忧,她看向君夜析。虽然神色与往常无异,只是他的隐忍,颜染都看在眼里。
素雨悄无声息的从人后归来,站定在颜染的身后。她看着前方一群人围着,阴下了脸,“小姐,可是有人中毒了?”
突然的话语让颜染陡然一惊,她转过头来,长吁了一口气,问道:“可是查出了什么?”
“是。”素雨回禀道:“方才那名女子是丽嫔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这倒没什么。不过她却有碰触断肠草,此物香气虽淡,只是一旦沾染,便不容易去除。”
颜染愕然抬眼,像是被震动到一般。“果然如此。”她喃喃自语道:“丽嫔是何人?”
“那个。”素雨顺着人群,指着那个身穿锦雨浅纱裙的女子,淡淡道:“奴婢还查出,此人为淑妃一党,是一丘之貉。”
“很好。”颜染转眸笑道:“既然淑妃如此不安分,我也不在意断她一条臂膀。”
“小姐的意思是……”素雨不明所以,继续问道。颜染抬了抬手,搭在翠竹的枝干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我便要坐一次渔翁,来个享其成的美差。”
琉樱台上,上官宇转过脸去,阴晴未定的神色照映着无数流年美眷在他脑海中浮荡的波澜。须叟,他又恢复冷寂的神情,淡淡道:“请嬷嬷搜查皇后及她身后众婢女。”
当众搜身,者于一国之母而言是尚大的侮辱。这时许多言官纷纷过来请求,于理不合,希望皇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