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约莫两柱香后,真正的衣服到了。司衣局一半的人全部出动,镜月轩内人满为患,倒是弄的颜染哑然失笑。她们簇拥着她来到太和殿前,底下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颜染站定,底下的将士们纷纷一声大喝,声音长破天际,壮志凌云。鼓声起,百形变换,军歌嘹亮,她的内心有所动容,更是专注投入。
结束后,颜染微微福礼跪安,却被上官宇一声叫住,“且慢。”他若有所思的笑道:“颜家的幺女才情果然是一等一的,你既然承袭了你母亲的郡主之位,已经是尊贵无比了,如今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朕可以给个恩典。”
颜染哑然失笑,害的孟家灭门的也是他,如今给恩典赏赐的亦是。只是斗转星移,她深知上官宇的性格和脾性,如今自然面不改色,依旧温婉的笑道:“能为大祈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是臣女的荣幸。如今已经没什么奢望的,谢皇上厚爱。”
龙座上方的男子显然微微一怔,片刻中后,他摆了摆手,“朕一向赏罚分明,既然你没有想要的,也总是要赏的,来人。”话落,上官宇身边的太监总管忙走上前来,静待候命。
“传朕旨意,进襄城郡主为一品,赐精美华锻百匹,明珠一颗,首饰三盒,令牌一枚。”临了,他笑道:“日后没事便多多进宫,朕的公主们仰慕你的舞艺,也可多教习切磋一番。”
“臣女谢主隆恩。”颜染跪下受礼,上官宇的主意真是打的不错,让她来做免费的苦力。不过这倒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其余的东西她都不稀罕,唯独这令牌,倒是个好东西。
周围艳羡嫉妒的目光全数抛来,她毫不在意,当对上颜敏冰冷的眼眸时,温和的回了一笑。她玩转着手中刚拿到的白玉令牌,笑靥如花,此时的她一定气急了,湘嫔办事不利,让颜染钻了空子,她们两个人少不了会生出嫌疑。
上官宇今日心情大好,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皇后,“淑妃惊吓过度,晚宴便劳烦皇后操办了。”
南宫月无心这些琐事,正要推脱,又听了一句,“东越使臣尚在,其余的妃嫔都无你那么细心,为了朕的威严,还望皇后仔细小心一些。”
君无戏言,南宫月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她早已经不打理后宫之事多年,如此重出江湖,倒是让许多妃嫔心生疑惑,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能够镇的住场面。不过都被她一一无视了,不过是监工,也不是身体力行,她还没有那么脆弱。
新人们怕是有些始料不及我,原本不过是坐等看戏的,却见南宫月大理的极好。牡丹摆满门前,倒是多了一丝华贵,且殿内的瓷器用具,五一不是官窑最出挑的花色,更是让东越的人们心生喜爱,求着要了花样回去自己烧制。
上官宇站在门口与她遥遥相望,眼中不觉多了几分怜惜。到了龙座,他柔声道:“辛苦你了。”
南宫月目光梳理,只是宁和一笑,福了福身,保持着应有的恭谦,“皇上过誉了,臣妾所做的都不如淑妃妹妹的三分之一,如此一说,实在担当不起。”
“你在怪朕。”上官宇没有转头,依旧看着殿内杯光交错,语气却是肯定至极的。这让南宫月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臣妾没有别的意思,皇上请勿多想。”
她容颜甚美,不似淑妃一般妖娆无度的,而是那种舒适大气的华贵之美。灯光之下,南宫月身着华服,头上的九展凤翅金步摇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绚烂映照于墙,如凌凌而动的碧波星光。上官宇一时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女子。然而南宫月不为所动,她从容的忙着手中的事宜,又吩咐好下人,才端坐在凳子上,接受百官的朝拜。
酒过三巡,众人一昧的也是乏味了。柔妃正给上官宇敬酒,看着满殿都是蔫蔫的神色啊,不由笑道:“皇上,臣妾看大家也有些累了,不然我们换个场地,去琉樱台罢。吹吹晚间的清风,还有星辰做伴,想想又是另一番别样的风景呢。”
她素来爱表现自己,诸妃也是司空见惯了。上官宇此时脑袋也有些昏沉,不由得同意了。“今日正好正月十五,就请诸爱卿移驾罢,咱们也好对月吟诗,把酒当歌,共贺这盛世。”
众人呼啦啦的全部站起来,行了一礼,“谢皇上体恤。”
女宾席与男宾席分别立于琉樱台的两侧,中间坐着的是帝后。在去的过程中,她与颜敏并肩行走,颜染用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大姐,今日我如约起舞,可是十分意外。”
颜敏的眼中有过一瞬间的慌乱啊,便立刻想要掩盖,她假装咳嗽了两声,以帕掩面,“妹妹说什么,我可是听不懂呢。”
她死不认账,颜染的语调冷凝了下来,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这钩草是个好东西,妹妹已经收起来了。只是姐姐日后也要多留个心眼,不要再遇人不淑,白白出卖了你。”
颜敏的身形有些摇晃,她的手搭在身后的流夕身上,才勉强的站定。颜敏眸色狠厉,“皇上封了你一个一品便如此沾沾自喜,登高跌重,颜染,我真想看到这一天。”
可是面前的女子对她说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她不动声色的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拿出一样东西,对方的脸色瞬间大变,竟然是自己与湘嫔之间传话的丝帛。颜染啧啧摇头,“我就说姐姐遇人不淑,如今登高跌重的是谁,想必你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她路过千鲤池旁,不由得顿了一顿,转过头笑说,“上次听闻姐姐一人在此看了许久的鱼,想必定有所获。你给了我如此多的绊子,如今我也断断容不下了,姐姐还是痛快些罢我,自己解决。”
颜染赤裸裸的威胁并没有给颜敏带来什么威慑性的作用的,对方反而气焰增长,不由得嗤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对我,不过小小庶女一枚,狐假虎威,真是可笑。”
“是吗?”颜染撰着手中的帕子,突然没有一丝防备的丢下了千鲤池,她轻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这帕子可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等会我便请李嬷嬷派人来打捞,想必定是十分有意思。”
说罢,她转头便大步的继续向前走去。颜敏气不过,直直的拽住颜染的衣袖,愤怒道:“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她扯的颜染甚是烦躁,本来华服便繁琐沉重,好不容易才穿好的,如今又被弄的皱褶。她心头不快,一个反手,颜敏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直的向后栽倒。只听见扑通一声,池面便泛起一股巨大的水花,颜敏突然伸出一个头来,惊慌失措的开始呼救。
她的理智教养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还有几棵水草正耀武扬威的挂在头顶之上,许多岸上之人看了都不免轻笑了起来。只是刚才的地方哪里还有颜染的影子,她已然在众人注意力投向池面时,迅速的闪到了人群之后。
上官宇听到有人落水,忙大喝了一声,“都是废物不成,竟然没有一人下去施救。”
这也实在是怨不着他们,颜敏为官家千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宫中的侍卫下水我,则会是以下犯上。若是在场的男子下去,也会被他人诟病,男女授受不亲。正当焦急之时我,只见玄镜司副使跳了下去,一把将人捞起。
颜敏好不容易上岸,显然是惊吓过度,众人的一张张满怀讽刺的脸恐刺激着她的神经。人群的背后,是颜染一脸玩味的笑容。这只不过先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以为自己不敢动手,只是颜染偏偏不按理出牌。
人被救上来后,上官宇略带厌烦的看了一眼,挥手让宫女将颜敏扶了下去,可谓是颜面尽扫。她心中瞬间畅快了起来了,连带着心情也好上许多。下人们开始清理方才的残余之物我,需要耽搁片刻的时间。人群之中谈论的无非就是颜敏落水之事,不管是世家千金还是那些城中贵妇,听了不过都是一个神色。
颜染身为颜家女眷,自然不去凑这个热闹。她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沿着琉樱台左侧的花圃进了去。夏日的凉风最是舒畅,只是待她刚闭上双眼,便听见草丛的另一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颜染示意素雨先噤声,又细细的趴在那里侧耳倾听,果然是有人。透过缝隙,隐约可见一双湖蓝色的绣鞋,上面缀着紫荆花瓣,还隐约蹭到了一层的白灰,单看倒是不像主子的东西。
不过一柱香后,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颜染皱了皱眉,瞧着发髻的模样,估计是个宫女不错。只是甚为奴婢不在前边服侍,倒是跑到此处,究竟是偷懒还是别有深意,可是真的不得而知了。
颜染给了素雨一个眼色,示意她先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