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起来罢。”榻上之人微微起身,虽然小睡了一会儿,却是衣饰发髻分毫不乱,井井有条。上官斐见她云髻高耸,妆容精致,正要开口,却偶然间瞥见德妃的眼底下有一圈沉重的青黛,立马峰回路转道:“母妃近日是太过劳累了。”
只见女子叹了口气,她微睁双眼,叹了句:“只要你少惹点事情,我在宫中也能安心些。”
“是。”上官飞低下头,沉沉的应了一声。
德妃见他许久未来,也不在过多的计较,忙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口中也不由的嗔道:“殿下来了这么久也不搬条凳子来,平常的眼力见都去哪了。”
一个嬷嬷正端了托盘进来,听了德妃的话忙笑道:“奴婢们听了娘娘和殿下说话觉得开心,也不由得怔住了,如今娘娘倒是埋怨起咱们了。”
正说着,手中的茶盅已经放在了上官斐面前的案几上,她慈爱的笑道:“殿下快喝罢,娘娘知道您素来最爱云雾茶,一早便备下了。这还是北疆进贡而来的,整个宫内就咱这独独一份,娘娘可是全留给殿下了。”
上官斐强扯了扯嘴角,轻掀茶盖,果然香气四溢,满了整个大殿,现下不由赞叹,“果然是好茶。”
德妃神色平静的凝了他一眼,淡淡道:“茶虽好,却不能太满,否则太过苦涩,为人所厌。斐儿,你可懂母妃之意?”
上官斐刚含了一口,还没入了喉咙,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堵了嗓子。眼下,这口茶却突然让他慎的慌,一时之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良久后,方才回道:“母妃说的极是,儿臣记在心里。”
其实今日德妃本来不知他要入宫这等子事情,方才在凤藻宫内,突然听见淑妃提起此事,更是面色煞白。对方语气不善,频频取笑。后宫之中,她已然敛了历色,皇后无子,柔妃又是尚书之女,她们二人平分秋色。淑妃即使不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要顾着对方母家的颜面。
只有她,德妃细细眯起双眼。她自进宫以来便一直被她们压在底下,如今虽然已经贵为四妃之一,又有皇子,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只是淑妃骄傲,从来也不将她放在眼底,恨不得寻了错处日日挤兑她。
皇后听了,也不过淡淡的看几眼。有时说的过分了,才会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这些年她已经尤为清净,尽量让自己退出这后宫之中的纷争。她原是盼着上官斐能够出人头地,给自己几分颜面。
????今日偶然得知他竟然当街与人争抢女子,德妃端着的茶盏险些掉落在地。淑妃一脸傲气,面色中含了三分的鄙夷,用着怪腔道:“德妃,这六皇子怕是要早点指婚了罢,否则再过段时日,都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她掩着帕子轻笑,周围的嫔妃听了,虽然没有这般放肆明显,但是脸上的笑意也是散开来的。
德妃暗暗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强颜欢笑道:“不急,淑妃姐姐的三皇子还未指婚,斐儿也不差这会儿了。”
这句话无疑是打了她一脸,淑妃后来讪讪的笑了会儿,也觉得无趣,便将话绕开了。
这着实让她沉沉的松了一口气,现下,看着上官斐与自己相对而坐,不由得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下人也都全数退了下去。她起身看着上官斐,开口道:“你自己身边可有中意的,或者我也让父亲在朝中看看,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指婚了。”
“母妃。”上官斐将手中的茶盏嘭的一声放在桌上,开口带了三分执着,“儿臣如今还未有所成……”
话还未落,便被德妃打断,她皱了皱眉,续道:“先成家后立业,我会派人帮你留意的。”
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这似乎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事到如今,上官斐只能无力的垂手应道:“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天算是又过了一日。缈风楼内,素雨刚将晚饭摆齐,又见流苏抱着一锅人参炖紫鸡的汤盅进来。
颜染看了不觉失笑,“好大的锅。”
现下这丫头许是拿久了,一直嚷嚷着烫,素雨忙不迭的接了过来,摆到了另一边的案几上。桌上原就备了许多菜,再将这汤盅摆上来,岂不是吓死人了。
颜染见她如此冒冒失失的模样,假装嗔道:“真是越来越胡闹了,竟然煮了这许久,可是贪玩去了?”
流苏大呼冤枉,一边掀开了汤盖,给颜染盛了一碗放在旁边先凉会儿,才慢慢道:“方才奴婢想起汤里忘记放百合,又折回了后厨,却听见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小姐可想听听?”
这丫头鬼灵精的,一直眨着双眼。颜染被她逗乐,祥装拍了她一下,“好了,别卖关子,且说来让我听听。”
流苏将上官斐今日的事情来龙去脉全数说了出来,末了,还不禁笑道:“那些婆子们可都打趣着,说是六殿下如今定是将人收了府中,要夜夜承欢呢。”
素雨听了不由得啐了她一口,“还没出嫁说起话来便是没羞没臊的,真是越来越没的收敛了。”
流苏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便推门出去。锅里还热了颜染爱吃的梅菜扣肉,算算时辰,如今也是快好了。待她出门,颜染敛了笑意,侧头正色对素雨道:“去查查,我要知道全部的过程。”
“是。”素雨摆好碗筷,道:“小姐先用饭罢,奴婢过会儿便出去探探。六殿下这事如此引人热议,怕也是瞒不了什么,随意去个茶馆听听就好了。”
正说着,颜染的心中又有了主意。“给沉玉去封信,映月阁人来人往,少不了说这些,问问她便知道了,也不用你去跑这一趟。”
话落,木窗之外便飞来了一只灰鸽。素雨利落的解开绸带,不过略微扫了两眼,脸上便露出了笑意。她递给颜染,只见对方看后亦是同样的表情。
“沉玉实在是聪明。”
颜染笑道,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派人盯上了这个女子。
想起前些日子,沉玉在映月阁内问了颜染一句话,她一直搞不明白,为何她一个身在闺中的女子,会对这些王公贵人有着如此深的恨意。
颜染沉默良久,她开口笑道,有些仇怨是说不清楚的,总而言之,她让沉玉记住,祈国的皇子,都是她颜染和君夜析最大的障碍。
不得不说,沉玉已然铭记在心。她夹了一著凉拌三丝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过后方道:“给她回话,就让人先将此人软禁起来,留着备用。”
既然莫玉和上官斐都不想,便也只能便宜了她了。
上半年头里全是节日,刚过完清明,眼下便也快到了谷雨。这原本是个节气,做不得什么数。只是于祈国而言,却大有渊源。
这是祈国初入中原的日子,梅雨季节,士兵在前线战事吃紧,十分惊险。正当众将军决定返回之时,突然停下了暴雨。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祈国大军联手过了如今的苏伊运河,真正意义上的有了自己的领土。
一百年前,他们也还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游牧民族。因着大汗喜好战争杀伐,又酷爱中原文化,才一路向南,来此定居。这一来,又是一百年过去了。
每到谷雨,历届的君王都会采取祭祀活动。一年一小次,五年一大次。如今算算,距上次活动至今,恰好整整五年。
如今东越使臣尚在,上官宇也是颇为看重此事,在履行祖宗礼法的同时,又可宣扬国威,何乐不为。
?????龙椅之上,皇帝威严端坐,行过君臣大礼之后,当朝宰相微微上前道:“启禀皇上,眼见三月十八即将到来,是否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上官宇沉思片刻,高声道:“李爱卿在何处?”
见座上之人唤自己,李初忙不迭的捧着玉牌上前来,“微臣在此,皇上有何吩咐?”
他贵为礼部尚书,如此正事,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上官宇见了他,刚想开口,却又突然止住了。前些日子突厥过来联姻,献上了自己宗室的嫡公主,上官宇将她赐给了旁系的一个表亲王爷,虽不说位高权重,只是这面上终究是要过一过的。
算算日子,也不过是这几日。不相上下,礼部即使在全能,怕也是无暇分身。他撅了撅眉,继续道:“也罢,如今你便安心忙惠和公主与裕王的婚事罢了。横竖也是练兵的事情,朕便交由将军们去办罢。”
话落,便又让君夜析出列。他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井然有序,低眉谦恭。君夜析捧着玉牌微微欠身道:“微臣在。”
上官宇上下打量了一眼,方道:“练兵祭祀一事还要劳烦爱卿了。”说罢,他顿了顿,又觉着有些不妥,续问道:“四阿哥身在何处?”
上官墨在人群中早已经沉寂多时,现下不由惊讶,忙道:“儿臣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