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府
颜染站在门外,等着人来通传。素雨静默的立在一旁,只是流苏暗自呢喃道:“小姐,他们这绝对是故意的。”
颜染知道,严云依定是生了她的气,然后也借此刁难君夜析。面对如今的这个形式,她别无办法。所谓以退为进,不过如此而已。
她让人去找了点事情给江晚吟,导致如今她也分身乏术。锦上添花犹美,只是雪中送炭最可贵。颜染就是要如此,让严云依有个心里对比,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又何妨。
“颜小姐,请吧。”
一个婆子出来,她见了颜染,行了一礼后,便伸手领了她进来。
这是颜染第一次来君府,虽为将军府,但是里面的装扮却是十分的简单,丝毫没有那种奢华之气。怕是因为:皇帝的忌惮,而有所收敛。
过了大门,不出几步便到了前厅。正在上座的分明是一脸肃穆的君南冰,颜染见了,福了福身,“见过君大人。”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颜染十分的镇定,不由得有些诧异。上次下聘的时候,也不过远远瞧了一眼,并不真切。君南冰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并不出彩的女子,竟然会让天生淡薄的君夜析如此专情。
“起来罢。”他抬了一眼,继续喝着茶,方才缓缓道:“不知颜小姐一大早登门有何要事?”
颜染听了,便知道对方是要给她出难题,也不气恼,笑的是越发的温婉,“我听闻君夫人病了,特此来探望,还望将军批准。”
君南冰微微愣了一下,掀茶盖的动作也随即缓了下来。他默了一默,淡淡道:“夫人如今不便见客,颜小姐还是请回罢。”
原以为这句话能让她作罢,不想颜染更是不依不饶,她扶着椅子的把手,起身盈盈下拜,“君家除了夫人以外并无女眷,颜染作为小辈,自然应该在长辈生病之时侍奉床前。我为将军未来妻子,这也是应尽的本分。”
门外的阳光斜照到场地上,映照着一簇簇的白色花朵在绿色的背景中显得分外鲜艳。颜染句句掷地有声的砸在君南冰的心头,她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目光中没有一丝的怯懦。这个眼神让君南冰微微动了恻隐之心,他皱了皱眉,“也好,既然你诚心想去,我就不拦着了。”
他伸手唤来一个婆子,让她领着颜染去了后院。临走时,她又福了福身,方才退下。
按照祈国的礼节,本来应该众人都向颜染行礼的。只是她这个郡主于他们而言举足轻重,不过是节日里凑个人数的的份量。颜染自然是知道这一点,若非特殊时刻,也断不会拿身份出来压人。
她随着婆子向里面走去,只见庭院越是开阔起来。君家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颜染微微侧头,笑问:“夫人如今病的如何?”
那婆子听了,脸色变了变,随便寻了个理由搪塞了一下,只说君夫人是因为风寒入体,不小心着了冷气,这才病倒了。
颜染微微冷笑,这只怕是心病罢了。她乖顺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中后,便到了严云依所在的庭院。里面花草摆满了整个院子,香气十分浓郁。只是再浓的花香,也掩盖不了空气中的药味。她走了进去,见另一个丫鬟正用帕子给严云依细细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颜染轻声道:“给我来罢。”
那丫头怔了一会儿,又看向后边的婆子,只见她微微颔首,才将东西递了过去。
二人默默的退到了外屋,杵在帷帐边上。颜染失笑,她们只怕放心不下她与严云依独处罢了。细想时,手已经伸进了盆中。
颜染试了试水温,刚好,微微发烫。她绞了绞帕子,给严云依细细擦拭着手臂。后又用厚实的毛巾浸水,盖在她的额头上,想让严云依的体温退下去。
屋外的丫头拿起香炉,添了些东西进去,铁杆的声音与之碰撞,发出轻微的细响。不出半刻钟,一股安神香的味道散开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让颜染的心头有些畅开。
周而复始,她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一遍又一遍的换水,换帕子,方才让榻上之人的体温降下去了一些。
颜染今日起的早,本就有些犯困。如今也操劳了这许久,当下便有些昏昏欲睡。
又过了一段时间,严云依终于悠悠转醒。她这一病,倒是沉静了许多日。梦里也是一直在回想着往事,一幕幕,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刻画在她的心上。
她侧了侧头,发现枕巾已是湿了一大片。在向前瞟了一眼,一个身穿鹅黄色外衫的女子正趴在床绊处。严云依皱了皱眉,嗓子有些冒烟,只是一时竟然想不起来这房中还有哪个丫鬟的名字能对的上面前的这道身影。
严云依微微坐起,床板的响动声惊动了颜染,她抬起头,见对方醒了,眼中瞬间清明了起来。
而严云依也是,当看到她的面容之时,错愕至极。二人僵了半刻钟,颜染勾了勾嘴角,笑道:“夫人醒了,那染儿去给你倒杯茶罢。”
方才她早就让人用罗汉果煮了水,正在桌子上备着。病了这许久,定是十分难受的。虽说严云依是风寒入体,可是大夫也说了,虚火旺盛,所以要慢慢调养。
颜染倒了一杯,先自己轻轻的抿了一口,试了试水温,才给严云依倒上。整个过程十分自然,就如伺候自己的母亲一般。
“水温刚好,夫人且安心的喝罢。”
严云依默默接过,她本就口渴至极,如今也是埋头喝完了。在把杯子端给颜染之时,她淡淡的问了一句,“里面是否加了别的东西?”
颜染清脆的应了一声,随即解释道:“罗汉果偏苦,我便放了些蜂蜜进去。”
严云依浅浅的看了她一眼,“你大可不必费这个心的,来过一过场子便可回去,我也说不了你什么。”
颜染面不改色,地上手中的帕子给她掩了掩嘴角上的汁水,依旧笑道:“染儿孝顺夫人是理所应当的,这种体己的活,外人做总是不好的。”
严云依知道她所指的是江晚吟,当下便冷笑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莫非你想要夜析一辈子后院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她怔了怔,细想一番,不由苦笑。在祈国,男子府中的妻妾越多,代表自己的地位也是越加的高。只是颜染能接受吗?她扪心自问,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女子咄咄逼人的模样,颜染正了正神色,“夫人说的对,只是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心甘情愿与他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君将军这一辈子,后院里也只有夫人一人。可是也没有别人取笑过他,众人真真正正羡慕的,不过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大胆!”严云依厉声喝道:“如今你还没有嫁进君家,便如此指手画脚,这难道就是颜家教女的方式吗。”
颜染凝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我从不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有错处,只是夫人对我有瞧见,所以爱钻牛角尖罢了。”
屋外的人听见声音骤然增大,都纷纷推门进来。颜染见了,不过笑着让她们退了出去。脸上的神色大有一种出了事情我负责的模样,让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严云依脸色铁青,因为方才的波动,锦被也滑了下来。颜染见了,上前想要替她掖掖被角,却被来人的手直接挥开,“不用你假惺惺。”
颜染径直抓过她空气中挥来的手顺势将她塞入锦被之内,“夫人如今生病了,自然是要以爱惜自己为主,可不能再闹小脾气了。”
说话的口吻瞬间变了,犹如哄孩子一般。严云依是又气又恼,但是却没有一点的办法。
她帮她理好床铺,又去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端了出去。严云依看着女子倔强的背影,复又想起方才她的话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严云依苦笑,然而外人看起来她是最幸福不过的,只是真正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了才知道。
君南冰与她相敬如宾多年,除了夫妻之间必须履行的义务,并没有亲厚。再加上她不能受孕,更是淡了许多。
但是同时,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也是幸运的。自古以来,宅斗如宫斗,每一个女子机关算尽,却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在君家,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这些年,总的来说日子过的还算太平。
若是颜染与江晚吟同时过门,严云依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她不愿意整个君府变得鸡飞狗跳,但是更不喜欢颜染。
这个女子太过聪明了,整个眸光之中闪烁的东西犹如那人一般。一个勾去她丈夫的心,一个又来诱惑她的儿子,严云依怎么可能让步。
这时,颜染已经进来了。她手中的托盘上赫然摆着几道清粥小菜,正徐徐过来。待放在床绊的案几后,又拿起碗吹了吹,才放到严云依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