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与严云依下了马车,便去了大殿。住持见了,忙奉上香,又帮二人点好,才由丫鬟交到手中。
参拜完毕,严云依又让身边的婆子拿出荷包,往功德箱内塞了一些银子,便被请去后院喝茶了。
路上,她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今日是有谁来进香吗,怎么那么早?”
住持俯了俯身,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是颜侍郎的幺女,四小姐来还愿。”
二人听后,步子一滞。江晚吟面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僵,真不知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严云依知道她的担忧,抚慰的摸了摸她的手,笑道:“无妨,只要我没有答应,想要进君家还没有这么容易。”
这段时间,江晚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严云依除了君夜析本就没有其他的孩子,突然之间有一个女子对她百般孝顺,如亲身女儿一般,自然心头是十分安慰的。再看颜染,似乎从未特地登门拜访过。虽然外头都传遍了,说君夜析无比的宠爱她,但是严云依却嗤之以鼻。
江晚吟并未说什么,只是温婉的回了她一个微笑。待严云依转过身去时,眼中有些一闪而过的情绪,快到难以让人捕捉。
“只是不知道这颜小姐如今在何处?”
她理了理自己袖子上的褶皱,四下顾盼着。住持听了,凝眉想了一想,“方才颜小姐进香后便去了后院,想必如今应该在那歇息罢。”
正说着,住持的眼睛一亮,指着严云依的身后,笑道:“瞧,那不是颜小姐吗?”
众里寻他千百度,严云依诧异的转身,果然看见一身嫩绿色的身影。粉花绿影,伴着微风,飘逸至极。
颜染正赏着桃花,恍然未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微微侧着身子,用余光在看着前方的动静。果然,当严云依看到自己的刹那,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是很细微的一个动作,但是细心如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严云依轻移莲步,放开了江晚吟的手,一步步朝她走来。素雨见了,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将她视做寻常的香客罢了。
“颜小姐。”
身后的女子亲启微唇,声音沉甸的如水一般。不用回头,便可知道这是一个被岁月浸泡过的女子。
听闻有人唤自己,她缓缓转身,作为晚辈,欠了欠身,笑道:“见过夫人。”
说话间,她见江晚吟也杵在一旁,立即笑道:“晨阳公主也在此,是染儿失敬了。”
“你可知我是谁吗?”
严云依脸色严肃,定定的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身上却有种别样的韵味。她安之若素,笑靥如花,让严云依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女子。心下,对颜染的成见更是多了一分。
这是给自己出难题了,颜染勾了勾嘴角。她虽然被许给君夜析,然而几次重要的场合,严云依都不在。两人至今都没有见过面,今日,算是初识了。
颜染十分沉稳,面上波然不惊,似乎并未料到对方的身份,不过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笑,“夫人看起来出身不凡,定是大户人家。染儿才疏学浅,不敢妄自定论。”
她聪明的把话题又绕了回去,成心让严云依自己来表明态度。只见树下的妇人脸色微微发青,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女子十分的聪明。
严云依沉了沉自己的心绪,干脆利落道:“我是君家的夫人。”
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微微点头,笑道:“是染儿疏忽了,夫人竟是自己人。”
这个自己人三字咬的特别重,如此,你我她,算是分的十分清楚了。颜染要让江晚吟知道,无论何时,她都别异想天开。
“不敢。”严云依冷笑,“郡主是圣上御赐的,今日是妾身失了礼数,本应该向你行大礼的。”
若是常人听了这话必然恼羞成怒,然颜染不一样。严云依本就说说罢了,她是不会真的行礼的。颜染也就一笑带过。
她的声音伴在风中,如银铃般悦耳,“虽然如此,只是我也是圣上亲自赐婚给君将军的正妻。他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所以夫人实在是多礼了。”
说着,她亲切的上前挽住严云依的手腕,微笑道:“夫人来道清寺上香,怎么让晨阳公主相陪。若是日后您想来,染儿也是可以效劳的。”
“不必了。”严云依果断的拒绝了,她一把打断,“听闻东越太子倾慕颜小姐,怕是犬子如今是入不了你的眼罢。”
颜染心底冷笑,江晚吟真是不折一切手段,为了诬陷于她,竟然连江逸白也能砸出来。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只是他们说说,若是在都城传开了来,到时候收回圣旨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横竖他们二人还没有成婚,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夫妻。
“夫人怕是从有心人那处道听途说了罢,君将军待我极好,我自然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颜染依旧不温不火的笑着,脸上没有一丝的变化。但是这在严云依的眼中,非但不是清者自清,反而更是坐实了她的罪名。
如今,她总算想起来眼前的女子像谁了。无非不过是深宫里的那个女子,曾经她知道自己与君南冰早有婚约,却依旧与他眉来眼去。那些年,是严云依过过最痛苦的日子。
眼下命运的转轴是要轮回来吗,严云依袖中的拳头不由得收紧。她侧过头去,不想再看颜染。江晚吟见此,暗自得意。
所谓先入为主,她如此费尽心机的接近严云依,不过是为了讨好她,然后拥有出现在君夜析跟前的机会罢了。否则凭他们二人的身份,江晚吟想见他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她挑衅的看了一眼颜染,想看她接下来还能如何。严云依一次又一次的驳回她所说的话,即使再伶牙俐齿的人,也应该拉不下这个脸了罢。
只是,她也太小看了颜染。
她是公主,自小便是金枝玉叶,想要什么顺手拈来。自然不懂她的痛苦与底线,有时候,人的脸皮其实是分文不值的。
正在三人僵持之中,素雨突然听见花林的深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她警戒的回过头,偶然间瞥见一块藏青色的衣袍,皱了皱眉。当对方的脸全然露出来之时,她有些欣喜。
“参见君将军。”
素雨率先福了福身,又高了几分声调,引来了三人的侧目。
只见君夜析踏花走来,脸上带着笑意。就连严云依见他如此,都不由的微微诧异。从小到大,谁能哄他于此。
君夜析踱步到严云依面前,他微微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便稍稍后退来到了颜染的跟前,她正要欠身,便被他一把扶起。“如今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差这些了。”
话落间,才将目光抬向江晚吟,略微沉声道:“让晨阳公主见笑了。”
江晚吟听后,脸色微微一暗,君夜析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线。她尴尬了片刻,强行扯出笑容,“无妨。”
严云依见他一来便如此护短,心下不快。她凝着眉问道:“你今日不是一早便出去了吗,怎的来了这里?”
君夜析侧头看了一眼颜染,扬了扬手中的锦盒。“前些日子不吝去扬州,我托他带了一支珠钗给四小姐。今日去颜府,便听管家说她来了这里。儿子想来你们还从未见过,便也过来了。”
说罢,他将东西轻轻的放在了颜染的手心里,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母亲不妨一起去后院喝杯茶罢。”
他的此番邀请更像是通知一般,说罢便拉着颜染先行了一步。江晚吟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如今一弄,心情极差。
严云依看出了她的情绪,只是如今她也不好说什么。若是刻意针对颜染,传出去别人会说她小心眼。且这门婚事是御赐的,反对颜染,那便是反对上官宇。她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看着前方的一对倩影,她叹了口气,转身对江晚吟柔声道:“委屈你了。”
对方有了这一句话,像是莫大的安慰一般,她乖巧的摇了摇头,笑道:“本来就是晨阳唐突了,将军会如此也是不奇怪的。”
她们两人才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凑这个热闹,严云依派人去禀报了一声,说是身体不适,便让江晚吟陪着回府了。二人连茶都未喝一口,便匆匆离去了。
后院的石凳上,颜染打开手中的锦盒,只见里面当着一只很普通的钗子,而上方装点的饰物却是最平凡无比的红豆。
颜染看了,心下不由的直接脱口而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念完后,转过身来问道,:“这是何意,你要出远门了吗?”
只见君夜析微微勾了勾嘴角,揽过她道:“我是武将,自然有一天是会上战场的。若是出征,你思念我了,这便当是我们之间的信物。有它,便像我日日都陪伴在你身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