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入宫了?”他看后继续低着头,翻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隔了些距离,颜染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知道,颜铭远定是不开心的。
她长吁了一口气,勾起嘴角,你不开心了,我便是最开心的。颜染微微垂下自己的脑袋,敛了神色,淡淡道:“是,宸妃娘娘邀我前去。”
在事情被确认后,颜铭远还是不置可否的皱了皱眉。他本来是听下人说刘宸妃让颜染入宫,不想却是真的。此时,心情定是有些不悦,不由得冷下脸来,“为了何事?”
颜染凝神一想,续道:“不过是当日宫宴的惊鸿舞让晨阳公主十分好奇,让女儿前去教她罢了。”她顿了顿又说道:“女儿知道不应该与宫内的人有所来往,只是刘宸妃贵为娘娘,女儿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此番话也不为过,说的确实不错。颜铭远有些不相信,总觉得颜染定是存心瞒了她,继续追问,“仅仅只是如此吗?”
“只是如此。”她定定的答道:“父亲以为何事?”
颜染还不想将前朝之事说出来,时至今日,她还暂时不想引起颜铭远的注意。自己在他的心目中,要继续做那个胆怯毫无主见的女儿。对方足足盯了颜染约莫半刻钟的模样,再次沉声道:“确实没有?”
“确实。”颜染福了福身,“若是父亲不信,大可去问宸妃娘娘。”
颜铭远听了这话,握着书卷的右手不觉收紧。这丫头是在挑衅自己,明知前朝与后宫是不能有瓜葛的。且颜家并没有女眷处在深宫之中,他更是不能贸然的进后宫。
“说的什么胡话。”颜铭远训斥道,不耐的看了颜染一眼,“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先下去罢。”
走出门外,颜染看这花架上的花开的甚好,顺手折了一支。路上,她将花瓣一片一片的剥落,直到花心露在外面为止。颜染看着娇嫩的花蕾,勾唇一笑,若是自己照实说了,免不了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前世的教训够多了,她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而华阳宫内,未锦刚与晨阳从宫外归来,此刻小脸正是红扑扑的,紧随的是一脸笑意的江逸白。
“姑母。”
刘宸妃笑着唤了他们过来,又命人端了点心茶水上来。未锦一直在说着方才有趣的事情,笑容都褪不下去。她看着女儿开心,自然也心情大好。
未锦说完,顿了顿,眼巴巴的转过头来,一脸乞求道:“母妃,日后女儿可以随着表哥表姐们常常出去玩吗?”
刘宸妃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待晚吟和逸白回了东越,你可就得孤单了。”
此时风正从窗外飘了进来,连带着房门也被震了震。未锦的心就如这门一般,心底有着七上八下的感觉。她喜欢与江逸白待在一起的感觉,自然是不舍。听了刘宸妃这番话,眼睛一眨,泪水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江逸白见此,忙递上自己的方巾,放入未锦的手中。他转过身,似是嗔了刘宸妃一句,“未锦还小,姑母这是在说什么。”
“好了,这怎么还哭上了呢?”
刘宸妃笑了起来,安慰道:“就算他们一直在你身边,日后也定是会成亲的,可不能只宠着你。”
未锦听了,也自觉不好意思。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早已经湿了大半,不由得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表哥,帕子我还是过几天洗干净了再还你吧,可好?”
小小的脸满是希翼的抬起头,盼到。未锦也算是个楚楚动人的美女,如今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也让人起了怜惜之心。于江逸白而言,不过是一张帕子的事情,自然应声道:“好,劳烦表妹了。”
众人劝停了未锦,又在华阳宫用了晚饭,才回了宫外的驿站。刘宸妃在他们走后,命人关闭了宫门,自己躺在软榻上,她拿着书卷,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东越的君主给自己来信,要她江逸白务必选一名合适的女子嫁回去。若是上官宇赐婚,那选的便是东越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此事非同小可,她已经留心了许久,却依然没有头绪。
身旁的嬷嬷见刘宸妃正出神的盯着书卷,连灯芯榻了都不知道。室内明显没有方才那么亮堂了。她起身拿起棍子不由得拨弄了一下,摇晃的灯光瞬间换气了刘宸妃的意识。
见她坐起,那嬷嬷不由得赔笑道:“娘娘,这么晚了还看书,仔细伤着眼睛。”
她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东西,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方才拿过来消遣的罢了。刘宸妃看着桌上烧的如此旺的火苗,当下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道:“公主可睡下了?”
嬷嬷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禀报道:“还没,公主房中的灯还是亮着的。”
她突然坐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到了未锦的门前,刘宸妃禀退了众人,“我与公主有话要说,你们便先退下罢。”
话落,门已经被打开了。未锦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走进来的刘宸妃,结结巴巴道:“母,母妃。”
“还没睡?”她和婉的笑着,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而未锦似乎很是紧张,她一直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拼命的往后塞了塞。刘宸妃是个眼尖的人,她的手绕过未锦的身后,拿出她手中紧紧撰着的东西,“藏了什么,给母妃看看。”
在她说了三句以后,未锦才不情不愿的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一块藏青色的方巾,赫然的摆在上面。刘宸妃心下一惊,果然如自己所料。若是未锦不喜欢江逸白,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见刘宸妃久久不语,未锦羞涩的将东西一把又藏了起来,红着脸解释道:“母妃,女儿只是……”
还没待她说完,刘宸妃便一把打断了,“未锦,你告诉母妃,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逸白。”
未锦怔了一怔,她没有想到刘宸妃竟然会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就着灯光,未锦抬起头来,她见刘晨的的面上分不清喜怒,只是一昧的盯着自己,但是眼眸之中,却是十足的严肃。
她害怕了,未锦的秘密被人揭发出来,此时已经是无地自容了。她转头扑向桌面,放声大哭,“母妃,女儿知错了。我,我不该做此等有辱门风的事情。”
刘宸妃听了,嘴角含了一缕妥帖雍容的笑意,和言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傻孩子,这有什么侮辱门风的。”
看着未锦闺阁的装扮,依旧如青葱少女一般,她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你长大了,是到了该许亲的年纪了。”
此时,正在伤心之余的未锦抬起了头,她猛地一把抱住刘宸妃的身体,声音中还隐约带着哭腔,“女儿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着母妃的。”
刘宸妃替未锦拢了拢方才弄乱的发髻,又替她理好皱褶了的衣领,笑道:“傻孩子,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见怀里的人久久沉默不语,她把她扶了起来,仔细的盯着未锦的眼睛,定定道:“若是你喜欢逸白,母妃或许可以帮你一把。我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回东越,这样百年以后,至少江家也不会亏待了你。”
刘宸妃抚了抚自己发髻上的珠翠,笑的甚是悲凉。她来祈国这么多年,总是羡慕淑妃那些人,母家虽然不过只是大臣,在深宫之中,偶尔也有人前来探望。
自己亲身体会到了那种孤立无援的日子,自然明白了母家的重要性。她已经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也不想未锦再来重蹈覆辙。
若是在祈国,皇帝最多给她许个某大臣的儿子。虽然免了做妾室的苦恼,却依旧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终究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的。
若是趁着这次机会,她能将未锦一举嫁回东越,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她拼一把,也许日后自己的女儿,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当今皇上是自己的表哥,而皇后又是与自己亲如姐妹的挚友,又有何不可。他们即达到了联姻的目地,又是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看着未锦一脸希翼的抬起头,刘宸妃便知道自己要要做打算了。她抚了抚女儿的脸,带着三分眷恋和安慰,“睡吧,母妃定会如你所愿的。”
她关好房门,站在院子里许久回不过神来。今日是十五,宫内的月亮总是出奇的圆。只是在这四角天空之中,仔细一看,便也不觉得有了什么。
不远处歌舞升平,与华阳宫的冷寂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慢慢踱步向前,夜晚的月光虽无多少暖意,但与夜色相映更加显得明亮。
银色的亮光洒满了整个庭院,恍若行走在晶莹琉璃之中。偶尔有树枝上的鸟雀飞过,振翅时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越发衬得周遭安静得仿佛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