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染笑着接下,便退了出去。
出了凤藻宫,西行了一柱香的路,她才来到了长乐门边上。颜染转过身来,这皇宫偌大,琉璃墙瓦也是闪耀至极。只是却想金丝笼一般,无端的将人囚着,平白失了自由。
若是……
今日她已经会了皇后,难保不会想到日后若是君夜析有朝一日,继承大统,那她,是不是又要走回原来的旧路,继续当一个被附属的女子?
颜染想想便是有些心烦,她晃了晃脑袋,逼得自己转过头去。又走了几步,便看见马力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由笑道:“是我今日出来的晚了。”
马力抓了抓脑袋,笑了笑,“不碍事的,小小姐有事奴才多等等便可以的。”
颜染听后,微笑的点了点头,颔首道:“如今也没事了,我们走吧。”
坐在车上,马力侧身问道:“小小姐,我们是回府还是……”
他欲言又止,双眼明亮的看着颜染。只见她笑了笑,温言道:“不,先去映月阁罢。”
难得出来一日,且又是入宫,即使回去的晚了,颜铭远也不会有所怀疑。算算日子,是月底,她也不用君夜析来回跑了,顺道去将账本给看了,倒也省事。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着,颜染的心情甚好。到了侧门,她刚下车,便见奴仆们忙过来行礼,“小姐来了。”
不过半刻钟,便看见沉玉匆匆跑来,小姐怎的不说一声就来了,“奴婢没有及时迎接,是失礼了。”
底下的仆人们见沉玉待颜染之时便是如此的恭敬,自然也是一样。颜染听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无妨,今日不过顺路罢了。”
从侧门有一条专门的通道是为了他们几人所修筑的。外人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模样,只是颜染从上往下,却能瞧见一室的灯火通明,不由笑道:“酒楼生意不错,你辛苦了。”
沉玉感动,福了福身,“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是小姐信任奴婢,才交给我放手去做。”
二人到了楼顶,沉玉为她推门,轻声道:“小姐进去罢,将军也在里头呢。”
颜染点了点头,想着机遇也是刚好。推开门,一室沉水香的味道让人觉得十分好闻。她素来便爱焚香,只是在颜府之中,定是无法点如此贵重的香料,否则被下人发现,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平日里,她不过是应着季节,选一些鲜花榨汁,然后晒干磨成粉末,要用时用铁勺舀一小勺放入香炉内,也还含糊的过去。
君夜析听到动静,猛地一抬头,便见来人一脸笑靥如花,脸也突然松了下来,朝她挥了挥手,“到这边来坐。”
她乖巧的过去,顺势倚靠在他身旁。君夜析有些好奇,“今日怎的自己出来了?”
颜染拨弄了一会坐垫上的流苏,笑道:“不是我自愿出来的,宸妃娘娘请我去宫中叙话,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是江逸白罢。”君夜析淡淡道,并没有别的什么表情。颜染听了,不由推搡了他一把,“怎么,吃醋了?”
君夜析顺势拉过她的手,一把揽入怀中,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宸妃娘娘寻你何事。”
颜染微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转身,定定的看着颜染道:“你说,我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君夜析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柔声的说道。颜染见他这幅模样,心下也是微微一动,“她问我是否与江逸白有情。”
君夜析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他牵强的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是怎么说的?”
颜染猛地拽住他刚要垂下去的手,反握住住,缓声道:“我自然是拒绝了。东越再好,却也不是我想要的。”颜染心头发沉,像是坠了重物一般。每每提起这个话题,二人便是不言语。
君夜析抬头便看见女子一脸诚恳的模样,有些愧疚道:“是我不好,总是让你忧心了。”他抚平颜染紧锁的眉头,“只要我们无事,随他们闹去罢。”
颜染的头枕着君夜析的大腿,她见他看了书卷许久,便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一脸狡黠,“你就不问问我进宫里还见了谁吗?”
君夜析只是微微怔了一会儿,便了然了。他放下自己手里的书卷,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颜染道:“你见了……她了吗?”
颜染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深宫之中,与他们二人紧密相连的,不过一人,那便是皇后。她勾了勾嘴角,眼睛如星辰闪耀,含笑道:“我陪皇后娘娘聊了许久。”
话落,她晃了晃手腕的珐琅彩花镯,笑道:“这是娘娘赏我的。”她轻轻脱下,交到君夜析手中。他虽然尽力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却依然能从目光中看出那股子深深的眷恋,是与血缘分不开的。
良久后,君夜析缓过神来,将镯子戴回了颜染的手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既然是娘娘给你的,便收好罢。”
?她拨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笑吟吟道:“这是自然。”
二人起身,君夜析心情大好,拉过她的手,笑道:“我们来对弈一局罢,许久没玩,倒也是有些生疏了。”
颜染自然笑着奉陪,白玉棋子是前些日子君夜析特地命人打磨的。棋身通透光滑,质地也是极好的。白玉有一个特性,它的温度总是能顺应人的身体,即使冬日里,摸着也是微微泛暖的。
两柱香后,眼见她就要输了,颜染促狭的笑道:“我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对方抬头看她,便知道这是觉着自己要输了,在拖延时间呢。他也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注视着颜染,静静的听着。
只见颜染话锋一转,问道:“花神节那****可看明白了,未锦公主似乎对江逸白有些情义。”君夜析一听,自然懂得她想要做什么,嘴角噙了一个笑容,从容的又落下一子,抬起头来,“所以,你想做红娘了是吗?”
棋路被封死了,颜染看了一遍又一遍,偶然发现角落处却留有一路,欣喜的落下。瞬间困境全解,她笑道:“郎情妾意,我不过是想要推他们一把罢了。”
起死回生,颜染又重新下活了这盘死棋。君夜析眼中略过一丝笑意,他怎会没有看到角落的这条路,不过想多磨些时间,让她陪着自己罢了。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见缝插针,果然是个极好的主意。”
“所以,你可愿意帮我了?”颜染与他对视了一眼,直勾勾的盯着君夜析,等着他的回答。只见对方也卖着关子,笑道:“是我的荣幸。”
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拉了他便要出门。君夜析有些诧异,问道:“突然间是要去干嘛?”
“吃饭啊。”颜染回答的没心没肺,心中暗自思付道,君夜析是棋中高手,自己在下下去也定然是输的,还不如直接撤了,也没什么事情。且如今已经快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她匆匆吃完,便得赶紧回颜府了。
君夜析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在颜染酒足饭饱后,淡淡的来了一句,“方才我已经给颜大人去信了,就说路上遇见了我,被我拉去喝茶了。”
颜染大喜过望,问道:“真的吗?”
对方勾起嘴角,一言不发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她知道后,自然是开心的。映月阁的氛围总是会比缈风楼要好上许多,待在这里,她也舒心。
“今日没有带素雨出来,等会我送你回去罢。”
“好。”她喝着杯中的茶水,轻轻点了点头。
回了颜府,颜染才踏进屋内,便看见颜铭远身边的小厮匆匆而来,想必也是在这里候了许久,不由笑道:“有什么事吗?”
她如今与从前大不相同,即使是寻常的奴仆,也不似从前一般,此时也是恭敬的福了福身,“老爷说了,待四小姐回来,便麻烦您去一趟书房之内。”
颜染勾起一抹笑,她自然知道颜铭远想要做什么。刘宸妃素来与颜家毫无瓜葛,且她母家是东越。颜染贸然进宫,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很容易颜家便会落个私通别国的名头。他苦心经营了许久的职位和仕途,是短跑不能毁在她手中的。
走过一间间的院落,她来了颜铭远的书房之内。颜染自重生起,还是第一次跨入这里。前世的最后一次,还是她回来省亲时,颜铭远严肃的说了要让颜敏入王府的事情。
院中事物一切未变,紫藤花架依然垂落在地上,散了一地的花瓣。空气中隐约还留有余香,看着外表,倒也是个清雅之地。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气定神闲的走了进去。颜铭远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颜染正福神行礼,“见过父亲。”
“嗯。”他沉吟的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由于今日进宫,是要穿华服的,所以颜染打扮的比往常庄重一些。颜铭远这才发现,颜染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