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颜染拨弄着手里的罗帕,笑道:“如今你也是今非昔比,自然要好好思虑思虑今后的事。”
说罢,她意味深长的起身,不等上官斐再开口,便淡淡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先去歇息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进了里屋,她微微松下一口气。这上官斐是个十足难搞定的人,要想让他出手,自己自然要故弄玄虚一番。
次日,颜铭远接到玉城的信函,说那边的商铺出了一些事情,急需他去处理,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又平静的过了几日,张若庭派秦婆子来寻她。因着快要新年了,她想要携众女眷前去街上采买一些东西。
这么大的家,还有孩子们要做新衣,祭祖等等琐事,不得不亲自出门前去。
莫氏已经年老,自然是走不动了,而颜思蕴也于前半个月回了自己家里。当她们去寻颜敏颜娇等人时,都以身体不适推了过去。
张若庭没有因为这个而沮丧,只是淡笑着领了颜染上车。她们如寻常人家将集市逛了个遍,也添置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回府。
买完最后一匹锦缎时,已是正午。她笑着对车夫道:“你且将东西先运回府内,四小姐常年养在闺中,自然是没有见过都城的风采。我带她去酒楼吃些东西,你在来接我们罢。”
“是。”
众家丁依次告退,只留了秦婆子在外照应着。颜染被她牵着来到一家茶楼内,这里装修的十分典雅,不比映月阁差多少。
她不由得称赞道:“城内竟有如此别致的地方,倒真是染儿孤陋寡闻了。”
张若庭听后笑道:“这还不算什么,好了,我带你上去歇一会儿罢。”
走进店内,掌柜一见是她,愣了一会儿,但片刻后立马堆上笑脸:“夫人楼上请,香茶已经泡好多时了。”
“有劳了。”
张若庭俯下身行了一礼,又让秦婆子给了他些赏钱,大家便进去了。
街外一片繁华,屋内却是一片暖香,安静出奇。
颜染随着张若庭进去后,便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男子。
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度逼人。
“看看这是谁来了。”
张若庭开口打趣道,只见对方缓缓的转过身来,当他看见颜染的那一刻,目光里涌着说不出的神情。
“染儿,还不快见过你舅舅。”
回头神来的颜染听了忙上前,但她并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依旧十分淡然的行了一礼。
“染儿见过舅舅。”
“起来吧。”
顶上的人沉吟道,颜染缓缓的起身站定,只见对方一直专注的盯着自己。
“像,太像了。”
张若庭闻言走了过来,搭着颜染的肩膀道:“我早就说了染儿与孟姐姐极为相似,如今一见可是认同了。”
对方轻轻的点了点头,而颜染此时正上下打量着他。宋士波见了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又低头喝着手边的茶。
“这些年在颜府过的如何?”
他率先开口问道,这句话里面包含着一种关心。曾经他想过将颜染与孟鸢带离这里,只是那时她不愿意走。爱情往往都是女人的衣冠冢,孟鸢像一只飞蛾一般前往,最后还是落得这般结果,当真是让人十分痛心。
颜染听后,只是淡淡的笑道:“过的挺好,让舅舅费心了。”
宋士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稍微动了一下。其实颜染无需隐瞒,这些年她的近况,他大概都能猜的出来。
娘不在,爹不爱的,他们俩自然好过不到哪里去。
只是前几个月他收到来信,听说如今梁氏已经去了,才稍稍放下心来。而当张若庭告知这件事与颜染也有一些关系时,更是另他刮目相看。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手段,当真是了得。
曾经孟家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如今他也在官场打拼了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无毒不丈夫这个道理。颜染能这么做,他并没有丝毫的怪罪,于他而言,能够自保便是最好的。
“那便好。”
宋士波低声应了一句,又低下头喝了一口手边的茶,空气中一下子安静了,张若庭觉得他们许是有特别多的话要说,只是当下不好开口罢了。忙道:“我去外面看看可还有什么糕点,你们先聊着。”
她出去后,室内更是安静。这么久了,颜染得出宋士波是个仔细寡言、稳重的人。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这句话一出,她不由得泪目。听到这句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幸福的热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舅舅哪里的话,染儿无碍的,倒是你总奔波在外。”
宋士波听了这话,也觉出一股酸涩之情。
“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来寻你。”
颜染听后走上前去,轻声道:“如今舅舅回来了,染儿也算是有一个靠山了。”
“你比你母亲从前厉害。”
他温柔的话语在耳边清风般掠过,似在回忆从前的事情。
孟鸢一向与世无争,即使进了颜府也没有因为争宠而闹得不可开交。就因为是这样,所以她被梁氏陷害时,也没有有力的去回击,这也是宋士波当年最为心痛的事情。
但早在他回来之时,便已经知道颜染所做的一些事情,不由得刮目相看。如今一见到本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颜染的眸中有一股清冷坚毅,她身上的气质也和孟鸢十分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但是这对她而言,究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说你订亲了。”
“是。”
说起君夜析,颜染终于有一丝少女情怀。脸上也不由得泛起红晕,“是当今圣上赐婚的,君家长子。”
“我略有耳闻。”
他看着茶杯内浮起的茶沫子,淡淡道:“据说少时便已经军功赫赫,十分了得。”
随即,又话锋一转道:“这种男子便是生性不好驾驭的,我不希望你走你母亲的老路。”
颜染知道他考虑的是什么问题,女子一旦为了爱情自然是冲昏了头脑。若是君夜析不是个自己值得托付的人,那她也就白白了了此生的岁月。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笑得温柔婉约,“舅舅且放心,将军待我很好。”
“那就好。”
正在这时,颜染不由得突然想起颜府的马力,她抬起头问道:“舅舅这些年可有与西辽联系吗?”
“你知道西辽?”
宋士波有些惊讶,孟岐山从西辽逃出来时,还未娶亲。是到了祈国才认识了自己的妻子白若心,后又生下一女三子。孟鸢是孟家当时的长女,而宋士波则是幼子。
小时候,家中的婆子们照顾他不心细,大部分时间都是姐姐陪伴着他。所以孟鸢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你怎的知道?”
颜染听后皱了皱眉,他果然不知道,但也没有关系,如今从长计议也是好的。
“曾外祖母派人进了颜府保护我,前些日子方才联系上的,所以染儿想问问舅舅是否知道此事。”
宋士波自然是不知道,况且西辽那边也觉得他们早就在当年那场屠杀中身亡了。不得不说,他将自己的身世伪造的很好。不止西辽那边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就连上官宇也全然不知。
“你是说祖母联系了你?”
他情绪有些激动,声量也不由得抬高。宋士波怎么也想不到,远隔千里的地方,竟然还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是的,她不知道您还活着。”颜染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今日我会派马力联系那边,若是曾外祖母得到这个消息,定是十分欢喜的。”
“嗯,但是如今我也不能回归西辽,所以麻烦转告祖母给我一些时间,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我自然会回去向她请罪。”
“是。”颜染轻声应道,她想了许久,不知是否该将君夜析的事情告诉他。毕竟这也算是一个机密,以宋士波如今的地位,若是得了他的帮助,君夜析自然是胜算大了一些。
但是她的心里也有顾忌,二人虽是血亲,但却是第一次相见,不免有些生疏。
“你还有话要告诉我对吗?”
宋士波见她欲言又止,不禁开口道:“若是我帮得上,定会帮你的。”
见他都这么说了,且目光锐利,颜染便知自己的舅舅是个洞察力十分强的人。不然不会关心的如此细致,连她面上的微微动作便能一眼识破。
“这个地方是我的,你且放心说吧。”
“是。”
颜染听了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向他说出了君夜析的事。果然,对方脸上的诧异不输过自己当初得到消息时的神情。
宋士波皱了皱眉,沉声道:“可调查清楚了吗?”
毕竟此事不同儿戏,其中的风险二人心里也是知道的,颜染听后点了点头道:“已经调查清楚了,是真的。”
想起自己那日聘礼里的琉璃簪,颜染更是确定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