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并不是想激怒王妃。如果有些事难以办到,王妃就不要再去为难自己,相信王爷如果知道实情,也会这么想。因为在他心里,你更重要,不是吗?”通远似乎不惧佟薇雨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道。
佟薇雨渐渐平复气息。
通远说的没错,闻景宸更在乎的,是她。
可是,他心里也会很失落吧。
闻景宸对她要求从来不高,只想和她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最简单的愿望……她,不能让他失望……
“老衲言尽于此,王妃自己好生思量吧。”通远幽幽叹了口气。
天命难违,哪里是他这把老骨头能左右的,就当是,好事多磨,年轻人人生多姿多彩才有劲啊。
佟薇雨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禅房,怎么下的山,怎么回的王府,怎穿过王府错综复杂的廊道,走到了慕容珏住的院子。
她就是忍不住想再去确认一下。
“慕容珏,你能帮我,是吧?”她问。
慕容珏微微一愣,她这大晚上的怎么走到他院子里来了,而且看起来,她心情似乎很低落,很是伤感。
“是的。”慕容珏肯定地说道。
“谢谢。”佟薇雨吸了口气,轻声道。那声音不仅细微,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嘶哑,听的人莫名的揪心。
佟薇雨说完,又慢悠悠的转过身,朝外走去。
“东西收拾好了,我们现在走?”王叔拍拍身上挎着的两个包袱,问慕容珏。
“嗯。”慕容珏握紧的手松开了,收回远望的目光。
我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倾尽我所有。
……
“咕咕咕——”清晨一只雪白的鸽子,扑着翅膀落到了佟薇雨窗前,一直咕咕叫,趴在窗边桌上睡了一夜的佟薇雨,揉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瞅了那鸽子一眼,又合上了眼睛。
“咕咕咕——”鸽子似乎急了。
“知道了,跟你主子一样。他又写了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一大早扒我起来看。”佟薇雨有些无奈,把鸽子拎进来,将它蜡红色小腿上的信筒取下来。
“我有点儿后悔自动请缨到这破北燕了,看不到你,还要对着这一堆明里暗里不太满意我指挥的傻帽。”
佟薇雨唇角一勾。
将信纸铺开,在留白处写道:谁打仗会像你一样,累了就挂免战牌,大摇大摆睡觉去。老将古板,绝对是看不惯你这做法的。要不是,你总能在他们写折子去参你时,来个大逆袭,他们都累死累活的去追折子……
佟薇雨一怔,闻景宸不会是故意整那些迂腐老将的吧,要不然每次掐的时间那么准?
“他们一点看不出来,这一个月,闻景玉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根本没了起初要灭了我的心态?李承玄来了,我得好好守着燕山狭道,万一有人想断后路,岂不完蛋。”
佟薇雨写道:他要是断你后路,我就断他活路。
“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算完,要是年前我回不来,我就,我就……我好像也没法回来啊……不如,我把李承玄逼出来,干掉他,我就能班师回朝,嗯,这主意不错。”
佟薇雨左眼皮一跳:别搭上自己。
“薇雨,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每次闻景宸都会在最后加上这句话,她每次都不会写。
很多时候,她想来一句很多男人都用来装逼的套话“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纠结于儿女私情”来“鼓励鼓励”他。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估计闻景宸看到这句话不是笑死,就是气死,前者好说,后者,呵呵,估计能从玉雪关杀回宜京城,杀谁?当然是杀她。
而且说来奇怪,她内心深处竟然是希望闻景宸杀回来的。
然后,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在最后一句话下面写了一个字:想。
对于情感,她似乎从来没表现的热情似火,也许是常年做杀手总是控制自己情感使然,即使爱上,她也很少用言语或是情绪表达。
佟薇雨把信重新塞回信筒,绑好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飞。
她一打开门,就见一门神直挺挺站她门口,她印象中,这家伙从没这么严肃认真过。
“师父。”燕青云抬起头,平视佟薇雨。
“心里好过了?”
燕青云用力点头。
“那就好好陪陪云英,她最近气色不错。只是每天担心你,饭吃少了,汤喝少了,药也经常偷偷倒掉。估计是准备着你有个万一,她好以死殉情,我挺佩服她的,所以我没有阻止她,毕竟人要自杀,谁也拦不住。”佟薇雨如是道。
“我……我……”燕青云听佟薇雨这么一说,登时眼睛都急红了。
云英性子犟,她也许还真做得出来。
“师父,我,我过后再来向你请罪!”
等你腻歪完,恐怕都几天以后了。
皇帝宣扬国威的大计划就在明天,这天青漓军中几十个大爷回家去省亲,看到家中人安好,大爷们由衷的开心。
虽然总督严厉起来不是人,可她铁血手腕之下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比如,他们家中父老,都是她掏腰包接济,她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为了军营的利益,会和兵部尚书据理力争。
她那样的人,本来不必为了这些小事和人争,却为了他们一次次去和人斤斤计较。他们总是在拖她后腿,这一次去陛下那检阅,一定要给她争一口气。
想着明天的阅兵,他们即将翻身,大爷们既兴奋又紧张。为了缓缓压力,更好地迎接明天,大爷们去馆子戳了一顿,又去澡堂泡澡。
……
宜京城某处农户的家门被人撞开,两个穿着青漓军装的汉子闯了进去,二话不说,把那正在喂着小鸡的农家少女扛了起来。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少女费里挣扎,不断拍打着那汉子的背。
扛着那少女的汉子,嫌人太吵,直接敲晕了去。
“你们放开我女儿!放开她!”少女的母亲闻声,冲了出来。
“滚!爷可是新建青漓军的军爷,爷今儿个看上你家女儿,你这哭丧是什么样子,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扛着人的汉子报出自己身份,踢了那老妇人一脚,与另一人扬长而去。
“老婆子,你们事儿吧!”少女的父亲三步并作两步,把倒在地上的妻子扶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你要这么对我女儿!那群挨千刀的蛮子,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祸害我的女儿!我以后可怎么活啊!”老妇人坐在地上,声嘶力竭的痛苦,用力的捶打着地面。
“老婆子,他们是军爷,民斗不过官啊……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他们拼命!”
……
澡堂里,水汽蒸腾,大爷们挤在一块,泡着热水,说不出的享受。
身体泡的舒爽了,嘴上就不一定闲得住。
“我听说那墨倾城自从七岁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在他手里走过二十回合,一身武功出神入化。”
“真的?那他跟总督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他俩没打过,谁怎么知道?”
“你不会是想看他们打一场吧?你敢想,就怕没命看,长林王要知道你这么想,宰了你啊。”
“嘿嘿,随口说说。”
大爷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这时一个小厮推门走了进来。
“诸位爷,军营训练辛苦,要不要小的给你们找几位美人……”小厮笑眯眯道。
“嘿!你们这澡堂还有这服务?”有人诧异地问道。
“诸位明天可是要为咱祈月国挣面子的,掌柜的一听说,决定把你们当老客户来待,这些一般人可是没有的。”小厮接着道。
“好好,大爷喜欢。”
“明天那种场面,今天还是别玩得太疯了,大不了检阅之后再来。”不知为何,马宇总感觉不太好。
他这么多年,横行霸道,到处收保护费,哪些人是装穷哭没钱,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眼前这小厮……他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马宇,你是怕你那小媳妇生气吧?她这么久都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你这么守身如玉,算个啥?再说哪个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
“你们呢,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去喝两壶酒,总督那我是不会帮你们兜着的。”马宇披了衣服,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嘿!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这么开心的氛围里,就能不能不要提总督,存心不让他们玩的舒心。
没过一会,澡堂外忽然轰乱起来。
隐约夹杂着“逼良为娼”“杀人”之类的话。
马宇一咕噜从房顶上坐起来,把酒丢到草垛子里,眯眼一瞧,酒意顿时全无。
该死!被人下套了!
他本想着去通知下面那群傻愣子赶紧走人,不料之前那小厮从廊道那边匆匆跑了过来。
他不能下去,澡堂外边那一列士兵已经进来了,要是他也被看到,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马宇小心翼翼挪到屋檐边,跳到隔壁的小巷子里。
“出什么事了?”大爷们后知后觉。
那小厮出去一会,人影都没见个,更别说什么美人,大爷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爬起来去看,谁知绕过屏风,却看到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少女,衣衫凌乱,眼珠子外突,死不瞑目。
“这……这怎么回事!”那人下的后退一步,脚有些发软,“快走!快走!”
一具少女的尸体躺在这里,衣衫凌乱,要是被人看见,他们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瞧把你吓得。”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上去查看那人,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走?杀了人,就想走?还将不将王法放在眼里了?”来人推开门,冷冷道。
“来人,把这些嫌疑犯都押至右相军中看管,待到九章王爷等贵国来使离开宜京,再好好审他们。”
“我们没杀人!这人不是我们杀的!不是我们干的事,你想逼我们认了,没得可能!”
大爷们深知,今天栽到人家手里,恐怕难以保全,但这杀人的罪,是万万不能认下的。
“是吗?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那军官拉过之前服侍大爷们沐浴的小厮。
“小的只知道,这些军爷,说是军中日子清苦,难得出来一回,让小的去掳个良家少女来玩玩,小的当时给吓的,可是这些军爷说要是不给他们找来,日后定不会放过小的,哪知,哪知他们竟然要了这小姑娘一条命。”小厮抽抽搭搭说完,眼中惊恐犹在。
“你说谎!明明是你!是你说要……”一位大爷气不过,要和盘托出,还好被几个同伴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身为士兵,却去押妓,这何尝不是一桩罪。
“反正这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她!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们。”
“就你们,值得谁来陷害?”军官冷嗤一声,一挥手,示意身后人把大爷们绑了。
“你!对了,你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巧?你们是右相手下的,我们明白了,一定是右相!”
“住口,自己杀了人,还敢攀诬右相,简直罪无可恕,还不快把他们绑了!”军官神色一冷,厉声道。
那军官唤来掌柜,道:“掌柜的,你们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这等丑事,是万万不可拿出去宣传的。”
“草民晓得其中利害。官爷,那这位姑娘的身后事该如何是好?”掌柜点头哈腰,就算这位军官不交代,他也不会拿出去说,到时影响的是他的生意,做生意的,哪会和钱过不去。
“先抬回她家中,官府到时自会给予补偿。”那军官道。
“是。”
大爷们一个个被绑得像粽子一般,嘴里塞着布条,费力挣扎,也还是逃不过被人押走的命运。
没人注意到,澡堂隔壁的小巷子,马宇悄然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