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马宇耷拉着脸,低头盯着并拢的双脚,很沮丧。
他做好被佟薇雨训斥的准备,可好一会过去,佟薇雨一句话都没有说,依然保持着他之前禀话时的样子,似乎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马宇心里更加没底,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酝酿一个更为折磨人的计划?
“说说你的看法。”
“啊?”马宇惊讶的一抬头,正好对上佟薇雨那清冷无情的眸子,他吓得赶紧移开目光。
“这个……是右相早就安排好的吧?不然他的人怎么出现的那么巧?”马宇硬着头皮开口。
佟薇雨点点头。
点头是啥意思?是认可还是让他继续说……马宇纠结的脸快要揉成一团咸菜了。姑奶奶,你倒是给个痛快,这么一刀一刀的杀,真的很折磨人。
“明天就要阅兵,青漓军少几个人,可能无法参与阅兵,陛下势必会责问……右相!”马宇突然惊呼,右相不仅想整垮青漓军,还想……还想借刀杀人……借皇上之手动佟薇雨。
马宇额边滚滚冷汗滑落……那不是全完了!活生生的全军覆没。
“你忘记了一件事,青漓军有人逼死良家少女。”佟薇雨淡淡提醒。
马宇脸色又白了白,不知该说些什么,窗外的微凉风灌进来,带来的不是清爽,而是冰凉。
不管这事是不是他们做的,反正右相一定会想尽办法把罪名安在青漓军头上,那就不是受罚的问题了,可是要偿命的……
“您去哪?”马宇实在不解,佟薇雨现在还能气定神闲的,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作为总督,难道不应该想想办法?
“右相军营。”
“做啥?”马宇傻傻地问。他直觉佟薇雨一定又会干出一点惊天动地的事儿,这事儿还会让右相终生难忘。
“要人。”
说这么文明,你是想,要不到就抢吧?“那我干什么?”
“抄家伙。”
“……”果然简单粗暴,马宇抹了一把汗,准备去抄家伙,顺便叫上燕青云和雨淮。
右相的军营距离宜京有点远,他们快马而行,也跑了一个多时辰。
当马宇赶到右相军营的时候,他悲愤了!
这太不公平了!
右相居然占着这么好一块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土地平整,营房俨然,还有专门的操练场。
而自己呢!毛都没有!
青漓军的营地也依山傍水,依的不知是汶河的哪条支流,每次训练过后,大爷们满身臭汗,望着营地唯一的水源兴叹,那条涓涓小溪流,根本不够他们奢侈到去洗澡,要是你想洗也没问题,第二天可能就没水喝了。
还有他们吃的菜,兵部死抠死抠的,不给发新鲜蔬菜,要吃自己种,行了,自己种就自己种,他们认了,他们把训练地挤了一块出来,种着皱巴巴的菜。可是,右相这里有一大块菜田,而且他保证,兵部那群势利眼,一定还每天殷勤地送新鲜蔬菜。
还有他们的军服……苍天啊,比他们好了不知多少倍,他们的衣服还是总督贴钱凑合着买的,一个个粗鲁的大爷都不敢把衣服弄破,因为总督说,破了要么自己补,要么裸奔。
还有……还有……
马宇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害,而他如今已经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马宇心中像火烧一般,亟待找一个宣泄的出口,他双手不停的拧巴,拧得骨头咯吱咯吱响。
“你手痒是吗?”燕青云眉毛一皱,烦躁地说了一句。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准又想装逼了。
就爱装逼,爱出风头,哪天小心被砍死了都没人收尸。
“你管得着?”马宇就像被人惹毛的刺猬,一口一个硬梗。
“我当然管不着,你找死嘛。”
“嘁!我找死也比某些人违抗命令可能祸害大家的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啊。”
“你欠揍是不是?”
“来啊来啊!”
两人眼看就要起火——
“够了。”雨淮冷冷说了一句。
燕青云和马宇一默,最后“哼”了一声,扭头朝相反的方向。
这两只也不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见面就各种看不惯,各种拆台,各种面红耳赤……估摸着,在到佟薇雨手下之前,两人就这么着了……
靠近右相的军营,佟薇雨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她抬手示意后面三人按计划行事,三人得令,很快离开。
夜风清凉,徐徐带走白天的炎热,钻入几颗孤树之中,消失不见。
马蹄践过开始枯黄的的草,留下浅浅的脚印和压弯的叶片,风似乎渐渐的停了,军营了震震操练的口号声似乎也远了,天地间只留下,马匹窸窸窣窣淌过草丛的声音。
辕门前的士兵扶了扶帽子,站好,警惕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为首骑着黑马着黑衣腰背挺直似一杆标枪的女子,似乎不简单,她行走在浓浓夜色之中,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一律离开!”有个士兵上前几步,站在车辕后面低声呵斥。
“……”
佟薇雨勒了勒缰绳,马正好在车辕前一分处停住,然后她就不动了,似乎就化作了天地间岿然不动的雕塑,静默的冷淡的看着守门的两个士兵,看的他们心底发毛,冷汗涔涔。
之前呵斥的那个士兵,也不敢再出一声,这人一身冷凝肃杀之气,真要惹毛她,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再说,人家都没再前进一步,只是在车辕前站着,好像他再赶人,就有点恶霸的意味了。
既然,她喜欢站着,就站着吧。
“嘿咻,我,我拖出来了……”马宇拉了一个大板车来,车上似乎有什么很重的东西,但由于黑布的原因,没人看的清。马宇停下,抹了一把汗。
累死他了。
一直纹丝不动的佟薇雨,忽然动了,纤手拉出挂在马鞍边的银鞭,向前一甩,银鞭如同灵活的小蛇,划破天际的飞快闪电缠住了阻拦车马进入军营的车辕,她手往后一拉,车辕就飞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出人意料,以至于那俩守着营门的士兵,好一会回不过神。
“啪!”佟薇雨鞭子挥向马屁股,马儿吃痛扬蹄,直朝着大门,守门的士兵眼直了,看着门被撞开,那个女人冲了进去。
躲在门后偷听动静的人,被佟薇雨这一撞,biu一下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埃。
“你!你!”被撞飞那人,飞快地爬起来,还试图再阻止佟薇雨,结果飞马掠过,他吃了一嘴的灰,等他吐完嘴里的灰,佟薇雨早跑出二十几米远了,“佟薇雨!擅闯他人军营,等同造反!你想清楚后果!”
“智障!”拖着重板车的马宇跑得慢些,看到了这人傻傻威胁佟薇雨的幼稚行为,他忍不住鄙夷一句,朝他竖起中指,最后扬长而去。
“你!”那人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鼻孔冒烟,目恣欲裂。最后,他狠狠一蹬地,追了上去。
……
“总督好生威风,把本相的军营闹得鸡犬不宁。”楚随云脸色阴沉的挥退追得狼狈的手下。
“交人。”佟薇雨不理会楚随云的不爽,凝视着他,手一伸,要人。
“是今天傍晚犯事的那几十个人?没想到是你的手下?”楚随云诧异地道。
佟薇雨眸色一冷,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
“自古,杀人偿命,而且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人是不能放的。”楚随云道,“你稍安勿躁,等那凤栖的王爷走了,让刑部的人好好查查,如无罪,自然会放他们回去。”
“很好。”佟薇雨伸出去的手一收,掏出腰间的信号弹,烟花银色一线,在黑夜中转瞬即逝,声音也极小。
“怎么?你是想带人袭营?”楚随云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语气也重了许多。
“有什么不可以。我带走我的人,天经地义,谁挡我,我杀谁。”佟薇雨说这话是极其无谓的。
在她眼里,老子就是天下第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轮的上别人来说三道四。
“你今天动手,明天这祈月国就再也容不下你。”楚随云冷笑。
楚随云早就算好了,不管今天佟薇雨来不来,这一局他都稳赢不输。若佟薇雨不闯营,那明天阅兵她无法交代,到时他再把青漓军逼死良家少女的事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来,佟薇雨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她若闯营,那更好,擅闯他人军营等同造反,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即便能忍佟薇雨,但也不能在群臣之中失去威信,说到底,佟薇雨还是完了。
“是吗?”佟薇雨唇角一勾,淡淡一笑,“给右相见识见识,他的神弓弩。”
马宇奸笑着把东西推了过来,在楚随云略带疑惑的目光中,揭开了黑布,“右相,你觉得眼熟不?一定相当眼熟,这本来是你的东西嘛,被我不小心听到,一不小心绘出了图,一不小心告诉总督,再一不小心投入了生产。唉……等会用这个宰人,陛下到时也只会以为军营内部骚乱,不小心要了你的老命……”
楚随云:“……”
到底是谁泄了密,刚研制出的新弩,怎么转眼就被佟薇雨知道,难道是出了内奸……
马宇越笑越意味深长,总督真是……太黑了……虽然反间计不地道,但是这感觉,真他妈爽。
……
“夺!”青漓军军营飞入一封箭书。
箭书很快被人发现,青漓军很快骚乱起来。可骚乱过后,军营又出奇的静。
这时候,如果有人,爬上角峰,一探山脚,就会发现,山脚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个个眼珠子绿的发亮,好像夜里的指明灯。
驿馆的灯还堂亮,烛火剪出坐在墙角边人的影子,他正认真地翻看着什么东西。
“爷,你为什么要帮佟薇雨?”卫风实在不解,爷从来不管闲事,更是从来不管女人的闲事。
祈月国形势复杂,凤栖国的形势也很微妙,王爷实在没必要到这里插一脚。
墨倾城翻看手下传来的消息,并未搭理卫风,卫风努努嘴,爷总是有他的理由,自己这一问实在多余。
就在卫风准备退下之时,墨倾城合上最后一份书信,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让她欠人情。”
卫风眉毛一拧,佟薇雨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爷想图的吗?这个疑问马上得到了答案。
“她碰过碧血长风。约莫半年前。”墨倾城叠好信纸,悠步度到窗户前,他修长的手攀上栏杆,时而紧握,时而稍稍放松,体现了他此刻极为复杂的心理。
卫风默然,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