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捷报!长林王大败叛军于玉雪关!”
众多人群之间,一士兵骑马,手拿一卷竹简,飞奔而过,传来开战一来第五次捷报。
“玉雪关。”佟薇雨坐在茶馆二楼上窗户边,手支着下巴,望着远去的那个士兵,喃喃念道。
飞马绝驰而去,百姓三五成群开始扯淡。想必过不了多久,茶楼里又要传出,长林王如何神乎其神的拿下玉雪关,闻景玉屁滚尿流向北境奔逃。
说书的也许会说的很夸张,但能了解到多点关于他的事,那也是好的,这也是她最近经常来茶楼的原因。
“总督不知道,那地方易守难攻,出了名的难打。如果说燕山狭道是天然的设伏之地,那这玉雪关便是绝佳的防守之地。王爷可真厉害,短短一个半月,拿下两处要塞。”
“嗯。太慢了。”佟薇雨点点头,起身准备下楼。
一个多月还在那边晃悠,目前来看,形势大好,众人都满心欢喜,唯独她却有些忧心。
没人去细想,这对闻景宸来说很不利,他最好能在寒冬到来之前结束这场战争,否则会很麻烦。
那刺骨的冷,足以让他的身体垮掉,不战自败。
“啊?”给佟薇雨倒茶那人,眼直直盯着她,连水溢出杯子也没察觉。
什么意思?太慢了?
“回军营。”佟薇雨把茶壶从他手中夺过,搁在桌上,转身朝楼下走去。
刚下楼,发现老百姓都老老实实站路边,每隔几米,就有几名士兵持枪站立,神情很是严肃。
“这谁来了,这么大阵仗?”佟薇雨那下属,结完账出来,瞧着这满街寂静,着实愣了愣神。
“嘿,我去问问。”男子拉过来一位大妈,嘀嘀咕咕一会,跑了回来。
“凤栖的战神。”男子正要开口,佟薇雨先发了话。
男子双眼一亮,朝佟薇雨竖起大拇指。神了!
佟薇雨双眼眯起——来得好快。
“总督,要不我们还是先上去坐着吧,那位王爷刚过城门,要骑马到了皇宫,卫队才会散去。”
“马宇,你那天的三圈裸奔,引得全城百姓轰动,也不比这位差。”佟薇雨上楼,忽然开口说。
马宇听完,已经石化在一楼。
他发誓,他要是早知道佟薇雨是那什么青漓军的女总督,他之前就一定不会放那狠话。
呜呜呜……他未过门的媳妇在她手上,不对,是在她手底下干事才对。
苍天,情何以堪!
他就是被佟薇雨给坑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让他重来一次。
没过多久,一队人马不紧不慢的行来。
为首的男子一袭血烈红衣,衣裳上几乎没有纹饰,简单的很。按理说,哪个男人穿红色的衣服,不是自带几分妩媚妖娆?可这个人却穿出同别人不一样的味道,透着几分凄清和哀伤。
但尽管,你能依稀看透他那一身似乎绵延不尽的萧索,让你揪心,感同身受,难以呼吸,你却不敢同情他——因为,不配。
是个人物。佟薇雨在心里默默下结论。
忽的,佟薇雨一眼扫到九章王腰间那颗暗红色的珠子,那是他身上挂着的唯一的物件,看似简单,却又透着股神秘劲。
她眸子一眯,这个东西……
“你知道,他腰间那珠子是什么吗?”
“你没听说过吗?九章王爷有一颗鲛珠,从不离身。传说那珠子是鲛人落下的血泪凝结而成,藏着那鲛人一段放不下且不得善终的爱情。没人知道九章王哪里得来的,只知道,那将是他未来王妃的信物。”马宇道。
佟薇雨垂下眼眸,努力回忆着某件事情,鲛人……李承玄在飞来峰上似乎提过几句……
“传说,鲛族的王,喜欢上一个人类,她不是一般人,她来自魔族……”
“王喜欢那个女人,力排众议要娶她为妃……”
“不过,谁也没想到,王接近她,宠爱她,迁就她……”
“王要她的心……去救另外一个女人。”
……
“老大,老大,老大,你想什么呢?”
马宇叫了佟薇雨四五六七八声,手掌在佟薇雨面前晃了二十回,佟薇雨仍然是走神状。
“没什么。”良久,佟薇雨淡淡回了一句。
……
皇帝的人同墨倾城的人交涉一会,表达了两国互通有无,和平往来的友好愿望,吧啦吧啦一个多时辰,最后的最后,说把墨倾城安排在收拾好的驿馆。
“陛下,我家王爷怕是住不惯驿馆。那建的年份久了的屋子,总是阴凉的。我们王爷喜欢敞亮通风的,不知,您能不能准许我们在驿馆临时搭出一间阁楼来。”墨倾城的贴身护卫卫风朝皇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这,左右不过是临时建搭一座阁楼,朕岂有不满足贵使的道理。”皇帝脸色微变,一会又恢复常态,笑着道。
墨倾城怕是晓得驿馆里那些猫腻,才会让手下提出要另建阁楼的话。他得赶紧让人去把那些多年未开启的暗道给拆了。
“如此,多谢。”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墨倾城,终于看向皇帝,淡漠地说了四个字。
皇帝笑容有些僵硬,那一眼看得他脊背发凉。
终于送走了墨倾城这尊大神,皇帝赶紧召人去拆暗道。他真是自作聪明了,想那墨倾城是凤栖的战神,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暗道没让他明里翻出来就罢了,让他翻出来,祈月国少不了要脱层皮。
夜幕降临,阁楼已搭好。墨倾城站在窗边,时时用拇指抚过鲛珠,宜京城万家灯火,揉碎他波澜不惊的幽深眸子,目光似乎都稍显柔软。
“通远在瑶山?”墨倾城把握在手中的暗红色珠子一收,稳妥妥挂在腰间,才偏过头询问,这声音凉薄似这夜的水,清冷如头顶倾泻的月辉,不带一丝情感,没有一点起伏。
“回爷,在的。他约莫半年前就回来了,一直在寒山寺,未曾离开。”卫风回道。
“嗯。”墨倾城沉沉应了声,修长的手指抚过尚存余热的鲛珠,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刹那的浅浅柔情。
皇帝得知墨倾城要去离宜京不远的瑶山,得找个人去护送着啊,他思前想后,得找个能顶得住压力,又有能力当好护卫的人,并且还要向着他这一边的人,那只能佟薇雨莫属了。
“有劳总督了。”卫风对着佟薇雨道。
佟薇雨点头。
墨倾城和佟薇雨都不是多话的人,夜里的山道静的出奇,月辉铺一路银辉,一路上除了沙沙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墨倾城抬头望了望接近山顶的位置,依稀可见几点灯火,那便是寒山寺。
快到半山腰时,林间偶尔传出几声,细不可闻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墨倾城凉薄的唇微不可见的一扯,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声音。
佟薇雨掌间多了几枚飞刀,“唰唰——”飞刀飞向不同的地方,接下来的路程,那些窸窸窣窣的烦人声音就没了。
卫风看了佟薇雨几眼,对这个女总督的印象开始改变。他原以为祈月国的皇帝不过怕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找了个女人来搪塞他们,虽然是个“总督”。
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总督算是地方很高的官职了,手里的兵绝对不可能只有三万,就佟薇雨这境况,全然称不起总督这个实职,要论起来,顶多也就和个小小统领差不多。
他原本估摸着,这位女总督有点三脚猫功夫,加着有皇家这个硬后台,走了后门,便坐上了这个实权不符职位的总督,可刚才她那一手,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倒是他看走眼了。
……
“方丈,更深露重,您早些歇下吧。”一个小沙弥迈着小步走了过来,对着老和尚施了一礼。
山上不比山脚,这入了秋,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了几倍,方丈年纪大了,恐他着凉啊。
“歇不了,今晚有贵客。”老和尚转过身,对小沙弥道,“你先去老衲房里备上热茶吧,贵客很快就要到了。”
“是。”小沙弥退下了。
墨倾城一行人,很快上了山顶。
小沙弥侯在寒山寺门口,见他们走近,便道:“阿弥陀佛,几位贵客随小和尚来,方丈已经等候多时了。”
“十年了,你还是来了。”闭目养神的通远,睁开双眼,朝着门口朗声道。
“十年了,你欠我一个说法。”墨倾城回道。昏黄的烛光掩映他精致的脸庞,说话地语调还是那样清冷,可眼里已经染上几分急切。
“看来,你对那件事还是念念不忘。”通远请他们三人坐上蒲团,而后才悠悠开口。
“天下事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这一件而已。”
“既然已经等了十年,再多几个春秋,对你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墨倾城沉默一会,“早见和晚见的事。”
“那就是了。你那么着急,你想好该怎么面对她了吗?”
“……”
墨倾城坐了一会,没再说话,然后冷着脸离开了禅房,哦,也不算冷着脸,他一直都是冷冷一张脸来着,只是现在更冷了而已。
他可算知道,通远忽悠了他这么多年,虽然有安慰的成分在里面,却仍是让人生气。
他该相信他自己,情缘血咒是他自己下的,不管隔着多远,她只要转世,都会有意无意受到牵引,回来他身边的。
“王妃留步,老衲有些话想和你说。”通远出言挽留佟薇雨。
“王妃杀孽太重,剑锋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最后恐怕不仅伤了自己,也会祸及身边人。”
“我从不信命。”佟薇雨一字一句道,她要是信命,早死了千百回。
“命这东西,确实玄乎,信与不信,都在你一念之间。只是,你这一身内力,成就你凌驾常人之上,却也伤了身子,这一生,恐怕都难以有孕。”
“你想说什么?”佟薇雨霍然转过身来,眸中寒光肆意,周身杀气萦绕,似乎一瞬间就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