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丈夫难得发出对王登魁不满情绪,孙玉珠眼睛扫视一下四周,身子挨近丈夫低声说:“这次游击队偷袭我们王家,都怪大哥没有算计好,你应该找机会向那个杨团长说说。”
王得彪一回头:“你的意思,我该向杨团长告大哥一状?”对方点点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然你就一直被大哥踩在脚底下!”
“放肆!”王得彪怒吼一声,“你这是妇人之见。我跟大哥,包括我们这个王家,共同的敌人就是共党分子。我跟大哥之间,还有其他人之间,什么都好说。”他一手扶着她,“如果我们之间闹不和,岂不是让他们共党游击队更加钻我们空子?不行,不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歪嘴子范花显然听到他话语,她扭摆着健硕身子靠过来说:“哟,你王大队长倒是有大局观呀,好,我范花由衷地钦佩你!”她向他翘大拇指,眼睛向后扫扫王葵芃与张淑娴,“我的意思,你跟大哥是应该精诚团结,反正都是为了王家兴旺嘛。不过呢,大哥他有时候被局外人观点左右怎么办?”
王葵芃及时发话:“我觉得歪姐姐说的不错,我们不能让外人拿我们好处,而手臂往外拐。”张淑娴紧跟着说:“就是,有些人在大舅手下混,不一定是安好心,他肯定有他自己的小算盘!”
“不按好心?打小算盘?”王得彪嘴里嘶了一声,“这样的人会是谁呢?”
“这样的人肯定存在。”歪嘴子咧咧歪嘴,“就看你王大队长跟王团总他有没有分辨能力喽?!”
王得彪拍着手说:“你们几个女人怀疑有这种人,又不说清楚,叫我跟大哥怎么好分辨?我看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歪嘴子与王葵芃互相看看,面露难色。张淑娴甩动着双手说:“这种人是明摆着的,我们女人不好挑明说,还是你们男人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总而言之,我们是为你们好。可以这么说,这种人善于见风使舵,属于有奶便是娘一类。”
对于老好人舅舅张荣昌这个闺女张淑娴,王得彪与家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虽然一向沉默寡言,但是她思想偏左,而且很同情穷苦人。因此,王得彪等人对她没有好感。现在听她说出“女人不好挑明,男人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们是为你们好”。王得彪有点意外,盯着她仔细看,仿佛要对她重新认识一样。外甥女不想理睬他这样的姑父,转身走开。舅妈李芝梅忍不住上来对他说:“淑娴说的在不在理?你自己去掂量,反正我们觉得她是一片好心。”
“好心,是好心。”王得彪露出改不了的怪笑面孔,“淑娴她这番话肯定是好心。我跟大哥会对有奶便是娘的人引起注意,会多提防着点。”他心里清楚,外甥女所指无疑是何绍俊,他本人对何绍俊历来有看法。
张彩香摆着手说:“我看不要再啰哩啰嗦了,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里情况吧?”孙玉珠凑过来对他说:“现在你这个二当家的回来了,家里这种状况该怎么办?你快点拿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她逮着机会提高丈夫在王家威望。
“啊,对对,马上把这里后续事情处置好。”王得彪点动着手指头,“先把那三个窝囊废绳子解开来,让他们帮你们收拾收拾。”他转身命令跟随而来的保安队员,“你们两个马上出去,到李村村公所叫何绍俊马上过来,然后再到祠堂团部,请王团总也马上过来。”
时间不长,何绍俊先赶过来,一进门就大惊小怪:“怎么了,王府是怎么了?他们游击队居然敢直接袭扰这里?”后面跟进来的王葵芜头发还凌乱,衣裳也是皱巴巴,进来就奔向小妹妹询问:“葵芃,怎么样?家里受的损失大不大?你没有什么吧?”对方笑吟吟回复:“家里损失不大不小,我嘛,啥事没有。人家游击队不会对我们女人狠三狠四哟!”
“何副大队长。”王得彪过来对他板着难看面孔,“你不在王府待着,跑到哪里去开心啦?”
“我?我在……”何绍俊调整好情绪,“我在李村村公所呀,那里也是我管辖地盘嘛。”他内心异常惊喜,上次与王葵芜在村公所寻欢作乐而缺席在自己商号酒宴,无意中躲过刺杀。这回还是与她在村公所如此这般,又侥幸躲过一场灾难。啊,这个女人除了给自己带来快感,最主要的她还给自己带来幸运呀!那可不,在共党还没垮下来时,这个女人就主动勾引自己,让自己认清楚跟当局走有前途,她活脱脱是我何某人幸运之星。瞧瞧,她出面帮他说话了:“何副大队长先是带我到他商号挑选日常用品,后来我陪着他到村公所坐阵。一听到这里出事,他二话不说就急着赶过来了!”
王得彪看着这个二姐,心里在嘀咕:他奶奶的,王家两个女人,大姐被杨汝成干脆带到县城团部去享受,二姐她跟这个何绍俊明里暗里做夫妻。也难怪,葵芫的男人不翼而飞,葵芜她男人形同虚设。她姐妹俩正当年,寂寞难耐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不要找借口说什么了。你们先在一边待着,等大哥回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对付游击队?”
话音未落,只听院子里吵吵嚷嚷,王登魁撑着拐杖气势汹汹过来,吴菊珍叽叽喳喳,后面紧跟着范克定。大门口有一大群荷枪实弹铲共团分子守卫。
进入前庭,王登魁挥动着拐杖嚷道:“其他人都去做该做的事情,得彪跟何副大队长留下!”吴菊珍问他:“要不要到镇上把我哥哥,还有警察署的马世甫接过来一起合计事情?”
王登魁稍微想了想,一摆手说:“好的,请他们两个过来!范克定你马上备车去接他们!”对方点头称是,立即照办。
吴菊珍与孙玉珠指挥女佣倒好茶水,知趣地避开。王登魁捧着水烟坐在太师椅上,听王得彪诉说详细情况。
听完事情经过,王登魁抬头对着何绍俊问道:“何兄,针对他们游击队顾不上休息就急吼吼杀下山来,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正常。”何绍俊整了整长衫,坐稳身体,“他们连起码的休息都顾不上,急不可耐抽出兵力杀向王家堡,带走不少油盐酱醋米,说明他们给养方面严重不足。”
王得彪拍着手说:“为了吃的用的,他们敢冒犯我们王府,他们这么做好像不值得。这个说明,他们领头人陈坚生不是个带队伍的材料!”
“不不,王大队长你不能小看这个陈坚生。”何绍俊摆摆手,“他这个人我多多少少接触过。他是个很有耐力的人,做事情也爱动脑子。有一点很清楚,原来学堂的女老师林志卿上了山,那对这个陈坚生来说是锦上添花。”
王登魁来了兴趣:“一个女流之辈对他来说是锦上添花?你不妨说的直白一点,用不着跟我咬文嚼字。”
何绍俊喝口茶水,整整长衫,一本正经发表看法:“陈坚生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现在有了他敬重的老师为他出谋划策,游击队在他们带领下会更加神出鬼没。我觉得,我们以后想把他们彻底消灭,难度更大喽!”
听他这么分析,王登魁点着头不语,王得彪不服气:“一个原来唱曲子的小子,一个原来教书的女人,他们两个人合起来带队伍,能有什么花头精?我看在他们带领下,他们游击队不会更难对付。只要我们把我们的人马合理分配好,量他们小股队伍下山冒风险,保管让他们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哈哈哈哈。”王登魁发出难听笑声,放置好水烟,两手一摊,“听你们两位说起来都有一定的道理。我就是吃不准采纳你们哪一位意见比较妥当哟?”
何绍俊一甩长衫说道:“我跟王大队长谁的意见可行?我看没必要争执,等吴镇长跟马署长他们过来,听听他们意见,你王团总再作定夺!”
“来了来了,吴镇长,还有马署长驾到!”随着带有老太婆韵味声音,范克定出现在前庭出入口。话音刚落,吴敬斋一瘸一拐走在前面,马世甫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俩人坐定,等吴菊珍亲自端茶水上来再避开,王登魁让王得彪与何绍俊先后说出各自主张。归纳起来看,王得彪不把山上游击队太当回事,强调铲共团与白军合理配置。何绍俊认为游击队更加难对付,关键是掐断游击队给养线。听完俩人意见,吴敬斋对着妹夫发问:“你本人对这两种意见是什么态度?”
王登魁一捋八字须,瓮声瓮气说道:“政府军与地方军协调不是好办的事情,对付共党游击队的关键是把他们生存后路破坏掉。因此,我倾向于何绍俊意见!”
听他这么说,马世甫举了下手说:“我认为何副大队长意见对路。我们跟赤党队伍斗法,少不了像你这样从他们那里投诚过来的人献计献策,而且你曾经在他们那里担负过一定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