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忠良这套歪理邪说虽然是长山群岛这帮封建渔民因为缺少文化、没有知识而瞎编出来的,但长山群岛附近的几个渔场能用鞭子能抽起鱼来的事儿却是真的。即便是在渔业资源已经严重枯竭的现在,这种场面也时不时会有发生,八十年代渔业资源还很丰富的时候,这种场景简直是再平常不过了。
为什么这里的鱼能多到这个地步呢?
因为大洋洄游鱼在产卵后体力消耗巨大,想要顺利返回大洋,它们就必须找个地方吃饱喝足,补充体力。处于冷暖流对冲带的长山群岛海域,海洋微生物非常丰富,以它为食物的小鱼跑到这里来“坐月子”后,以小鱼为食的大鱼也会跟着过来。
虽然这片海域在地图上看面积并不小,但那么多规模庞大的大洋鱼群集中到这里来后,这片海域也会显得非常拥挤,中国四大渔场排名第一的“黄渤海渔场”中,最富裕的地方不在渤海湾里,而在长山群岛周边。
杨慧似乎并不在意这套“牛鬼蛇神”到底应该对应什么样的科学解释,听完楚忠良的话,她又一次盯着那几条烤鱼陷入沉思。
马渊健雄看看她的表情,微微一笑,问:“杨大小姐对低档烤鱼片的制作这么感兴趣,是不是也想试一试这个行当了?”
“没有,我就是……好吧!马渊先生是真正的跨国巨头,我这点小算盘瞒不过您这位老前辈,我就实话实话实说了吧!你们认为低档的烤鱼片在我们内陆地区也是宝,看到这么多鱼被白白浪费掉,我的确是动了做烤鱼片的心思,不过现在这还只是一个很不成熟的想法,具体要不要做还得认真研究一下。”
“年轻人多有点想法是好事儿,敢于尝试把想法变为现实更是好事儿。你们这个年龄就像是现在中国所处的特殊历史时期一样,即便失败了也有得是机会重新爬起来,而万一某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成功了,你们这一辈子的命运都有可能发生改变。”
“谢谢马渊先生的这番良言,等我想明白、打听明白、确定这买卖可以做了,我一定会大胆尝试的。”
孙超看了看杨慧,问:“杨大小姐到底是动啥心思了?能把具体的想法说出来给俺们听听,让俺们这些文盲也向你这药王的女儿、徽商的后代、正经的大学生学习学习取取经呗?”
杨慧略带顽皮的表情冲他摇头,道:“孙老板和莫老大可不是一般的文盲,万一你们觉得我的想法好,按照你们俩对当地的了解和在当地的实力,这买卖恐怕我还没等打听明白你们就已经成规模地做起来了,所以我可不敢跟你们说自己的具体想法。”
莫二娃笑了起来,把脑袋往孙超这一伸,问:“咋样?这回相信俺的话,相信这杨大小姐比一般的北方买卖人更加精明了吧?”
孙超点头,给杨慧竖起大拇指,道:“哎呀!你们南方人的确很精明,难怪改革开放之后,你们的发展速度远胜于俺们北方。俺和二娃现在是真应该感谢俺们的爹妈把俺俩生在了这个没有啥竞争对手的东三省,要是俺俩生在南方的话,俺俩说不定也就只能做个在街头摆摊的小贩子!”
莫二娃又开始跟他斗嘴玩了,道:“超哥,你这话说得可不对!老话说,金子在哪都能发亮,俺觉得俺要是生在南方的话,只要那地方有海,俺一定还会有今天,而你……说不定真得去街头摆小摊!”
“莫二娃,你这话啥意思?你这意思是俺不行呗?”
“俺啥时候说超哥不行了?俺的意思是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用贺师爷的话说,这就叫古人诚不欺我也!来!狗儿,咱再干一杯!”
两点一刻,南台村和多落母船队顺着潮水潮水满舱归来,吃过夜宵的众人来到港区看热闹。
傍晚被其他村子帮助过的柳安东这次也让自己的渔民们帮他们忙活,周洋和楚大海甚是感激,二人非要按照渔民的老规矩,拿出三成渔获给柳条村当出让渔汛的回报,柳条村自然不要,最后是莫二娃替他们做了主,让柳条村象征性地收了一成,三个渔村的两代把头们都能明显感觉到,广鹿岛的凝聚力已经因为这事儿而变得更强了。
客套之后,莫二娃问:“周把头、楚把头,你们看到赵把头的木篓子去狗尾巴滩了么?”
楚大海点头,道:“看到了!这赵二驴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他别出心裁把坛子网剪开了横着放,用麻绳拴在木篓子后面当拖网船用。”
莫二娃被这话吓了一跳,道:“你说啥?他拿木篓子当拖网船用?”
“对呀!俺们撤离的时候,接班过去的其他船队都在堵渔道上搞敲竿作业,就赵二驴一人开着木篓子在渔汛中间转悠,整个渔场里数他打渔效率最高,看来人家这海军舰艇学院还真不是白念的!”
“这简直就是在胡闹!每一种渔船在设计的时候,都考虑了自己的作业方式,并且根据作业方式调整过船只的重心。他拿木篓子当拖网渔船用,作业过程中很可能因为重心偏移而发生侧翻或倒扣事故,他这不是聪明,这是在犯傻!”
邱薇又是一声不屑地冷笑,道:“哎呀!敢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看来这赵二驴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这就叫耗子给猫当三陪,要钱不要命啊!”
莫二娃皱着眉头琢磨琢磨,又问:“赵把头出海带无线电了么?”
周洋摇头,道:“他们洪子东的那台无线电是岸上用的,木篓子上没有电源用不了,俺看他好像是只带了报话机,跟放在狗尾滩上的老人和女人通话。”
莫二娃更无奈了,道:“俺这跟马和平学了不到一个月的文盲都知道,现代航海和古代航海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通信是否畅通,可他不带通信就干出海,他这四年军校真是白读了!小彬哥!你赶紧去用电台呼叫正在狗尾巴滩作业的其他船队,让他们务必拦住赵二驴,别让他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莫老大,他爹之所以在六岁的时候给他改名二驴,就是因为他从小就有一身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驴脾气,他认准的道儿肯定要一直走到底,别人说了他也不能听啊!”
“听不听是他的事儿,但劝不劝却是咱的事儿,你就让那些船队替俺告诉他,洪子东岛现在只剩下他这么一个青壮年男丁了,这个时候他的命就是洪子东的未来,如果他真因为违规生产而出了啥事儿,那只剩下孤儿寡母、老弱病残的洪子东岛也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十来分钟后,柳小彬回来,莫二娃很是焦急地迎过去,问:“赵二驴听劝了么?”
柳小彬摇摇头,道:“赵把头开着木篓子去狗尾滩送货,大伙暂时联系不上他。俺已经把您的话转告给渔场里的各位鱼把头了,有几个打算跟着赵二驴学的船队在听完后也都觉得您说得对,全都放弃了这个法子,恢复到原先的作业方式了。他们说,一会儿赵把头回到渔场的时候,大伙儿会一起劝他。”
莫二娃叹了口气,道:“唉!俺就怕这头驴不听他们的劝……小彬哥!麻烦你再去跑一趟,告诉那些船把头,如果赵把头送货回来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他接到大船上去,俺要亲自跟他通话,劝他别再干傻事儿了!”
孙超给莫二娃递上支烟,笑道:“二娃,俺都不是说你啊!以前不信任你的自家兄弟现在你又拉扯上了,差点把你坑死的你们村乡亲现在你也拉扯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还要管人家的闲事儿,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带着这么多包袱,你活着累不累啊?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
莫二娃瞟他一眼,道:“俺们渔民不吃萝卜,俺们是吃咸鱼长大的!”
“那你们渔民住不住房子啊?老人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话说得总没错了吧?”
“俺们渔民在船上的日子比在岸上的日子多,所以俺们也不信你们那些老旱鸭子留下来的话,俺们的规矩是,同舟共济千帆进,号子一喊浪靠边!”
马渊健雄笑了起来,接话道:“孙老板,你知道为啥俺们日本人当年能用不到三百万军队横扫你们中国两党接近六百万的军队,并占领你们整整八年时间么?俺觉得国力的差距不是主要原因,海洋民族和大陆民族的性格差距才是造成这种战果的根源。假设你们中国的渔民数量多于农民数量,全民都有莫老大这样的海洋民族气质,光凭着你们当时已经达到四个亿的巨大人口基数,你们也不用等着美英法俄来解放你们,就算是拿弓箭长矛玩人海战术,你们也能靠着自己把俺们赶回日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