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拿起这八十年代最流行的红色原味小内内,哭笑不得,道:“孙大叔,你说你偷点鞋和袜子就得了,这玩意你也偷……再不许这么干了!”
说完这必要的铺垫,莫二娃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拿到嘴边闻了起来,院子里的人都觉得恶心,狗把头扭到一边,连鸭子和大鹅也看不下去,全都低着头出门溜达去了。
片刻,莫二娃将那玩意儿踹进衣兜,道:“俺上次来的时候,听说朝鲜正在搞第二个七年计划,但这次来的时候,朝鲜却连饭都吃不上了。如果这个时候朝鲜的某个地区还能超额完成金胖子的第二个七年计划,那这个地区的领导必将是鹤立鸡群,马上就会成为金胖子的心腹,这个条件足够引诱到愿意给咱当倒爷的人了。”
陈晓辉想了想,问:“朝鲜现在这么困难,有人完成七年计划那才是不正常的事儿,金胖子到时候肯定会查这是怎么做到的,谁敢答应这种无异于自首的条件啊?”
“有政治头脑的人!”
“政治头脑?”
“对!俺问你,朝鲜是什么制?”
“一党制啊!”
“错!朝鲜跟过去的中国一样,不是一党制而是一人制!朝鲜这次的经济崩溃,根源在于金胖子这些年好大喜功,发展经济只搞下游产业而不搞上游产业。如果朝鲜第二个七年计划什么也搞不出来,那金胖子就将颜面扫地,全国上下所有的埋怨都会集中到他身上,很可能会把他从龙椅上推下去。但是,如果朝鲜在这个时候搞成一两个项目,那金胖子就会拿这一两个项目当成自己的遮羞布,谁敢质疑自己,他马上就可以反问一句‘为啥别人搞得成但你却搞不成’,然后就把这个人枪毙,根本就不会在意搞成项目的人到底是怎么搞的。”
陈晓辉眨眨眼,觉得他言之有理,道:“我的天啊!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官场险恶了……二娃,你说你也不是当官的,你怎么就这么有当官的头脑,甚至有时候都能超过刘铁匠了呢?”
贺一接话,笑道:“你们当官的管人,手腕再高也难免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被手下人在背地里骂更是家常便饭。可我去到桃园村后,我却发现旧金港上的每一艘海船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小官场,而每一个船老大都能用不同的方法,把自己的船员管教到令行禁止、没有怨言。我觉得,这种能力应该是船老大们的一种职业素质,他们绝对比官员更懂官场。”
莫二娃也笑了,道:“其实俺也觉得船老大比官员更懂官场,所以俺这想法也打算通过朝鲜那边的渔民办成,他们一定会懂,也一定会愿意与俺合作的。”
离开老村长家,众人又来到杨树林村考察这里应该如何致富,正在江边领着孩子们做打糕的李在勇和金银熙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看热闹,李在勇还准备了一个小本记录,想要跟陈晓辉这个鬼才县长学习一下发展农村经济的套路。
陈晓辉走进农田后,四处看了看地形,拿脚往田埂里踩踩,摆手叫来这里刚刚当选的中年村长杨爱江,问:“杨村长,你们这田地可是淤泥沉积地,比上了化肥的黑土地和红土地还要肥沃,可你们村怎么在这样的宝地上种最不值钱的苞米啊?这不是浪费么?”
杨爱江伸手指指江水,叹口气,道:“我们也知道自己的地比别人好,但是鸭绿江隔几年就要来一场洪水,我们人能往山上跑,但这些江边的地却必然被淹,种好东西若是遇到洪水的话,那不就太可惜了么?苞米皮实,洪水不大的话,还能有活下来的!”
“害怕洪水的话,那你们不会修条大堤,把农田全围在里面么?”
“修大堤?咋修啊?我们不会啊!”
“你们不会修,你们不会申请让辑安市给你们修么?”
“辑安市?你可拉倒吧!辑安市比五奠县还穷,就算全市领导拉着老婆出去****,也凑不到钱给我们修大堤!”
鸭绿江边的才子们就是牛逼,一开口就把陈晓辉搞无语了,在场的人全都乐了,就连只知其义、不懂滋味的金银熙都忍不住偷笑。
莫二娃斜眼看了金银熙一眼,金银熙马上红脸把头扭到一边,莫二娃一笑,问:“陈县长,你看他们这修一条江堤大概得花多少钱呀?”
陈晓辉拿眼扫一圈,道:“他们这的江边农田地形突出,而且还是半圆形江岸,修江堤的造价还真是不低。要是按照国家的标准修,造价最少得四十万,要是按照省里的标准,怎么也得二十万吧!”
“那要是按照你们县修登沙河河堤的标准来呢?”
“那得一百万!”
李在勇诧异,停下笔,问:“陈县长,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么?为什么你们县的标准比国家标准高出那么多呀?”
陈晓辉看看他,笑道:“因为我们县的所有工程都不使用国家制定的标准,使用的是日本统治辽南时期关东都督府制定的标准,日本人没有什么百年一遇、五十年一遇的说法,大堤修多高、修多硬,全按照这条河可能发生的最大洪水来。”
莫二娃把手一背,道:“这条大堤不用辑安市出钱,俺来出这笔钱,就按照新金县的标准修,俺觉得国家标准不靠谱,俺老丈人的标准……更不用说了!”
孙树德看看莫二娃,道:“莫菩萨,我们知道你仗义疏财,可你现在手头紧……”
陈晓辉打断他,道:“孙大叔,你真是太低估莫二娃了!这小子只要敢把全部家底砸上去的买卖,那就一定是暴利买卖,你们千万别以为他手头紧,他现在其实有的是钱!”
“陈县长,莫菩萨都借债了,这事儿天下渔民都知道!”
“你们渔民还有我了解他么?我为了确定下阶段剥削他的计划,这几天就穿着大衣坐在桃园村的山头上给他数着呢!他这支工作船队投入使用之后,旧金港六个泊位的用法跟以前完全不同,三个泊位进货、三个泊位出货,船只卸完货马上由拖船带到一边等着,一个小时之内最快能发出去三船,你说他们一天得赚多少钱啊?我要是没猜错,他们欠旱鸭子的债已经还完了,因为他们十三个的老娘和媳妇有个共同特点,没钱的时候这帮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有钱的时候她们就一定会往死胡作,这几天桃园村的黄金小麻将又打起来了!”
莫二娃斜眼看看他,笑道:“陈县长,俺终于知道啥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也终于明白为啥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解放军一进门就能准确喊出地主的全部家当了,你可真是继承了你们党的光荣传统,竟然还去俺们那猫着……你比鸭绿江边的人还有才啊!”
陈晓辉一笑,直接伸手从莫二娃兜里掏出人家的烟盒,点上一支后又把整盒烟踹进自己兜里,道:“其实我也觉得我很有才,只是我方便自己夸自己!说正经的!你要是出钱给杨树林修江堤的话,那我就建议杨树林扣蔬菜大棚,他们这种淤泥沉积地什么都能种,守着鸭绿江更不愁浇水灌溉,只要按章操作,无论是产量还是质量,都能得到保证!”
莫二娃听完这话,感觉有什么灵感但却说不出来,又开始挠头思索。孙树德见状,眼珠子一转,先往人家金银熙脚下扔了一块钱,然后又装作捡钱,一把就将金银熙推到了莫二娃怀里。
未经人事的金银熙在进到莫二娃这满身肌肉的怀抱后,浑身一震、满脸通红,而反应飞快的莫二娃则是装作没准备,顺势就把金银熙揽进怀里。
金银熙回过神来后,气得冲孙树德跺脚,哑着嗓子道:“你干嘛推我!”
孙树德装得可像了,理直气壮地道:“你说我干嘛推你?地上有钱呗!”
“有钱你就推人?”
“废话!不推你,被你捡走怎么办?”
莫二娃憋着笑,道:“孙大叔,你这老头咋这么贪财呢?就算是捡钱,你也不应该推人家金老师,你……再不许这么干了!”
金银熙气得吐了孙树德一口,道:“呸!老财迷!以后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有了孙树德的妙招,莫二娃迅速理清思绪,他把李在勇、老村长、杨爱江和孙树德叫到一起,道:“等江堤修好了,俺想让你们三个地方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杨树林扣上大棚后,各家各户都按照金达莱小吃摊的需求种不同的蔬菜,浑江口渔民在开船去水丰库区给王八收小鱼当饲料时,顺道把他们的蔬菜带到永甸镇码头,然后再从那里用驴队把蔬菜直接供应到县城的小吃摊上。这样一来,杨树林的农民按照计划种地,不用担心销路;浑江口的渔民可以顺道多赚一趟运费,降低一点养殖成本;而名气越来越大、原材料消耗越来越多的金达莱小吃,以后也不用在县城的大集上现买现卖了,无论大集的供应量、质量和价格发生多大变化,都不会影响到小吃的口碑和利润,你们觉得俺这个想法咋样啊?”
众人听完,都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太完美了,不了解莫二娃流氓习性的人都向他竖起大拇指点头称赞,但了解莫二娃的人却都偷偷地向孙树德竖起大拇指,就连地上蹲着的妞妞也斜眼冲他点头,仿佛在说:孙大叔,还是你比陈晓辉有才,你真是太给鸭绿江边的人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