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不屑一笑,拍拍陈兴聪的脸,挑衅似的口吻说道:“错了?错了就好使了?你不是很牛逼么?昨天给你带铐子的时候,不是还告诉我们,说你刚去香港的时候,跟的第一个老大是个什么老青帮,从辈分上算,你那狗屁万马也还是啥青帮分支么?来来来!我检查一下你的思想有没有进步!我问你,青帮的帮规是什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还有呢?”
“好好改造,从新做人……”
“再来一句!”
“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王队长,我服了,我真的服了!我求你给我换个地方吧,我的腿已经被咬掉好多肉了!”
正在点烟压惊的莫二娃本来想给陈兴聪一支,但他一听陈兴聪这么糟蹋青帮,莫二娃对他的可怜也马上被鄙视所替代,手里的那支烟被转交给了王君。
莫二娃给王君点上火,道:“王队长,你改造他思想就改造他思想,俺求你别让他糟蹋青帮了。俺爷爷当年除了有地下党员、军统特务和治保会长的身份外,还有个身份是东北青帮的荣誉帮头,青帮各码头的老大都拜他当师父了。”
王君转脸看看莫二娃,问:“真的假的?你爷爷是青帮分子?”
莫二娃斜眼看看陈兴聪,道:“俺爷爷就是个普通渔民,啥本事也没有,只是三教九流的朋友都给他脸,那帮头这是个虚名而已。但是,俺爷爷就算是人家青帮的荣誉帮头,俺爷爷也不会像他这么怂,真正的青帮汉子更没有这样的孬种。”
“二姑爷,我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就算当年的青帮遇到了我们,他们也得变孬种!”
“是么?”
莫二娃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伸进水里,一只三十多厘米长的水耗子马上过来咬他手指头,其他的水耗子也蠢蠢欲动。莫二娃在水耗子过来的时候,顺势掐住它的头,一用力,水耗子便惨叫一声咽了气。
莫二娃随手将这只水耗子扔给池边饥饿的猫儿抢食,接着又把手伸进水里去,周边正在啃陈兴聪的水耗子这回可没敢再往前上,反倒是一哄而散跑到远处去啃别人了,甚至莫二娃洗手的时候,感觉到涟漪的水耗子也会吓得往水里躲。
王君都看傻眼了,问:“二姑爷,我们这的水耗子天天咬人,怎么见你还怕上了?”
莫二娃笑了笑,道:“凡是水里的东西,都有欺软怕硬、弱肉强食的特点,只要它们感觉到你比它们狠,它们就会躲着你,而你要是对它们胆怯了,它们就会追着你,所以俺们渔民才会说,海里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要船头对浪头顶着上。当年真正的青帮全都是些跑漕运的船员和码头上的船工,这些人跟俺们渔民一样,各个都靠水而生、以船为家,大家都明白水上生活的道理,也都被狂风巨浪雕琢成了不服输低头的倔性子。站前五号遇到青帮,到底啥结果俺不知道,但俺那天要是在医院里遇到你们的围捕,俺绝不会跟他们一样喊着狠话但却束手就擒,弄死一个不赔、弄死两个赚了,徒手对砍刀,冲出去的概率很大。”
“****……二姑爷!我感觉你要是出来混黑社会的话,你绝对比他们有出息!”
“黑社会?所谓的黑社会就是一群只能欺负老百姓的****,他们的作用有两个,没做大的时候给你们这些穿警服的交钱,做大之后再拿自己的命帮你们破获大案立功受奖。俺的脑子可不傻,更不想在身上刺上白猫虾爬,然后光着膀子在街上瞎咋呼。俺就想老老实实做个买卖人,有事儿俺就找警察解决,俺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同志。”
王君真是越来越佩服这正值青春却毫不张扬的莫二娃了,他竖起拇指,道:“二姑爷不是黑社会,但二姑爷绝对是个社会人,怪不得那个郑婉莹直到现在还想着你,这个陈兴聪和你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莫二娃掏出一支烟塞进陈兴聪嘴里,给他点上,道:“兄弟!俺们海上的爷们儿不会撒谎,俺可以直接告诉你,你们这次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辽南,但是,人的死法却有很多种。俺现在看在郑婉莹的面子上,给你和你手下一个机会,你要是答应俺的话,俺让你死得舒服痛快,最起码上刑场之前,俺能让你们在死牢里过上几天好吃好喝的逍遥日子。”
一听到死,陈兴聪马上怕了,嘴角一抖、牙齿一颤,烟也掉进了水里。
他看看莫二娃,颤抖着问:“我们为什么要上刑场?中国已经改革开放拨乱反正了,我们就算是屈打成招,认下了要开堂口的罪,这点罪也不至于枪毙我们吧?”
莫二娃又往他嘴里塞了一支烟,道:“俺说句实在话,郑婉莹不让你们来东北,真的是为你们好,不是因为她还念着俺。任何黑社会都不可能黑得过这片黑土地,俺们这里死个县长都不需要告诉家属什么理由,难道你们这些人死了,还需要给个理由么?”
“你……”
“你又掉了一根烟,这回俺不给你了,俺的钱也是赚的,俺可以奢侈但俺不能浪费!”
莫二娃更瞧不起陈兴聪了,他顺手抓起胶布贴到陈兴聪嘴上,道:“你现在太激动,所以俺让你静静地听俺说,然后认真地考虑一下。俺们和正荣商贸的商战即将打响,他们想了解俺们,俺们也一样想了解他们。你们这个万马帮跟他们有长期合作关系,对他们的底细肯定也有了解,俺希望你们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写出来,只要你们照做,俺保证兑现承诺。”
王君看看莫二娃,道:“二姑爷,要口供还用得着哄他们么?你这是瞧不起我们站前五号的逼供能力呀?”
莫二娃摆摆手,看着陈兴聪道:“王队长,你别误会俺的意思,俺只是想给郑婉莹一个面子,俺虽然瞧不起他,但他也毕竟是郑婉莹孩子的亲爹!”
“二姑爷,我刚才不是都跟你说了么?这帮王八蛋不但想要调查你,他们还想趁机破坏你的买卖、甚至还要在你破产之后废了你,你跟他们还仗义个啥呀?”
“俺媳妇儿要是天天做梦喊别人的名字,俺不但会杀了情敌,更会杀了俺媳妇儿,大家都是老爷们儿,俺能理解他。”
“那你还想对他们斩尽杀绝?”
“俺弄死他们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吓跑所有的商业间谍,为桃园俱乐部乃至整个中国那些抗风险能力弱的国营企业、私营企业保驾护航,给大家争取道一个适应市场经济残酷竞争的时间。商场如战场,俺们这些生意人就像是正在对阵的将军和小卒,俺们在交手的时候虽然会争个你死我活,但俺们的心里却不会去憎恨自己的对手。”
王君眨眼想了想莫二娃的话,道:“二姑爷,我虽然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忽然发现你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莫二娃一笑,起身道:“俺他娘的娶了俺媳妇三年,直到现在才学会写莫二娃仨字,俺离哲学家可远着呢,你就别损俺了!王队长,俺一会儿要去超哥的酒店买条子,然后还得回去开会,你下午的时候派人去代表处找俺嫂子一趟。你那天带去的联防队兄弟不是喜欢抽俺的三五烟么?俺一会多买几张海关的条,你们拿到条子直接去海关缉私局提货就行,但俺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提货的时候要找不爱说话的人去,一句话都别说,拿到货就走,多问一句都有危险!”
“放心!你们那张县长的先进事迹报告会,全市各单位都参加了,我学习得很深刻,我可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儿,我一会儿亲自去办!二姑爷,我代表站前五号的兄弟谢谢你的烟了!那个……你不去单独审审郑婉笛,先解个乏再走?”
“扯淡!俺莫二娃虽然好色,但俺可干不出那种胁迫女人的事儿,用孔子的话说,俺这叫君子爱逼,操之以道!”
这话说的……真有哲学家的潜质!孔子都不如他!
在市内浇灌完刘雅这片永远的旱地后,莫二娃急匆匆赶回桃园村,在村委会的小楼里组织会议,听取日本管理发现的公司制度性问题。
会议开始不到十分钟,杜春花突然推门闯进来,正在做笔记的齐晴转脸看看她,道:“哎呀!娘!你着什么急呀!我不是说开完会就去救场,帮你收拾李晓莹娘俩么!”
杜春花一脸焦急,拍着大腿道:“你还开个屁会呀!你情敌找上门来了!带着一个孩子还怀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二娃呀,那孩子是俺孙子不?俺咋看他一点也不黑呢?这不是像是你们老莫家的种儿啊!”
莫二娃一脸无奈,道:“娘,你胡说啥呢?那本来就不是俺的种儿,那是郑婉莹和那个香港黑社会的孩子!俺从站前五号回来就直接来这屋开会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郑婉莹已经有孩子的事儿!”
“啥?那孩子不是你的?”
“你……你天天还有点正事儿没?俺和郑婉莹是三年前的事儿,那孩子今年才一岁多点儿,就算俺当年跟郑婉莹有一腿,谁家的老娘们儿还能憋两年再把孩子生出来呀?”
齐晴眨眨眼,很是认真的表情接话道:“我知道!哪吒!哪吒他妈憋了三年!”
会议室瞬间笑成一团,莫二娃指指她,哭笑不得,道:“你……行!俺就喜欢你们娘俩这不着调的样儿,咱渔家女人就该这样!走!跟俺一块儿去见见郑婉莹!老支书,你接着主持会议,渡边先生有啥意见一定要让人记仔细了,俺等办完这事儿让俺媳妇儿读给俺听!”
齐晴没动,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道:“我留下来主持会议,你自己见她去吧!”
“你这心咋这么大呢?她来了……你让俺自个儿去?”
“去呗!这里是母港,老爷这么懂规矩,绝不会在这儿犯错的,我相信老爷!来!惠子姐姐,你让渡边先生接着说,我是我家老爷的眼睛、耳朵、嘴巴和双手,只要有我在,你们的意见都会被一字不差地转述给我家老爷。”
牛!看来这个‘老爷’的称呼还真不是白喊的,她真是越来越有正房夫人范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