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一听他们已经把黑手伸到杂志社里去了,马上急了眼,走过来蹲到那林建雄的身边,一抓他头发,瞪眼问:“你说的那个人叫啥名字?啥时候混进俺们杂志社的?”
“郑婉笛,一个礼拜前刚进去……”
“啥?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
杜春花眨眼想了想,一愣,道:“二娃,那个郑婉莹的妹妹是不是叫郑婉笛呀?俺记得俺跟她聊天的时候,俺还说这小妮子听名字就是个漂亮姑娘,想让她在放假时候来桃园村转一圈,把她介绍给你兄弟们!”
老支书点上烟袋锅子,道:“不可能的!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这可能就是重名!小特务,你说那个郑婉笛是哪的人呀?”
“哪里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从香港总公司调过来的,是我们大老板的小姨子。我们分公司的总经理徐震是大老板以前的堂口老大,老板和夫人有意撮合他们,本来是要让郑婉笛给徐总当秘书的,但是郑婉笛不愿意,主动躲到了我们调查组来了。”
“你看看!误会了吧?人家是香港人!”
“不不不!她不是香港人!我们公司香港人很少,除了分公司正常招聘的人员外,总公司那边多半都是‘扑网’,郑婉笛的普通话比我们标准很多,应该是北方人。”
“扑网?啥叫扑网?”
王君点上支烟,接话道:“就是大逃港的偷渡客,他们广东方言把这类人称为扑网,我们参加公安部进修的时候,学过这个。”
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一百多万大陆人因为贫穷、****等原因逃亡香港,深圳特区设立后,逃亡的人数开始大幅减少,待九十年代中国经济完全复苏,这种自发的偷渡浪潮才算是彻底结束。历史上管这一事件叫做“大逃港”,因为陆地逃跑需要跨过边境上的铁丝网,所以广东人就把偷渡客叫做“扑网”。
莫二娃听完,站起来,道:“这《纵横杂志》里面专门刊登不对外公开的商机、经验和各单位的最新成果,不管是不是重名了,他们把手伸到这里来,都将会危害到刚刚起步、没啥抗风险能力的俱乐部成员企业,这颗钉子一定得赶紧拔了!王队长,你接着审这小子,俺去给陈晓辉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把人押到桃园村来。”
根据林建雄和王阿驹的交代,万马公司的老板名叫陈兴聪,今年四十三岁,六十年代他只身一人逃到香港后,因为找不到工作便组织与自己有同样身份的难民当起了“古惑仔”,香港地区专门经营皮肉生意和地下赌场的“万马会”就是他们的黑帮组织。
三年前,头脑灵活的陈兴聪玩起了“商业间谍”这个新兴行当,打算洗白身份。因为“古惑仔”很有社会资源,所以万马公司也很快就晋升到“香港六大商务咨询公司”的行列,又因为这个行当性质比较特殊,所以香港商界管他们叫“六扇门”。
深圳分公司创办于一年前,主要服务于已经来华投资的港商,长期与万马公司合作的正荣商贸的确就是这一单生意的雇主。
这个公司的核心部门是“分析部”和“调查部”,后者负责搜集情报,前者负责汇总分析,林建雄和王阿驹是调查部刚刚结束入职培训的新来调查员,这次调查桃园村,即是他俩的第一单业务,也是他俩的培训考核,本来他们以为调查不开化的东北农村很简单,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东北农村竟忽然来了能一眼识破自己的日本管理团队。
晚上八点,陈晓辉的吉普车开进挤满围观群众的村委会小院,莫二娃和王君正在小桌上吃西瓜乘凉,而已经坦白的林建雄和王阿驹则在接受非人的摧残。
俩人被扒光衣服绑在木桩之上,王君在他们身上涂满了蜂蜜、头顶各放一盏大瓦数白炽灯,夏季的蚊虫因为气味和趋光性,密密麻麻地聚在俩人身上叮咬,俩人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陈晓辉吓了一跳,道:“二娃,这是干嘛呀?”
莫二娃笑了笑,道:“没啥!这家万马公司有黑社会背景,俺们要给这俩人做一下普法宣传,帮他们补补课,提高一下法律意识!来!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省公安系统去年评选出来的打黑除恶英模人物,站前五号的王君王队长!”
王君直接行了个江湖味十足的抱拳礼,道:“陈县长,久仰大名了!二姑爷的朋友就是我们站前五号的朋友,以后陈县长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兄弟们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我……我也久仰您的大名了!”
“陈县长,那个骚娘们儿带来了么?”
“带来了,后座上押着呢!”
陈晓辉摆摆手,后座上的女警察打开车门,身穿蓝色碎花连衣裙的郑婉笛跟着下车,莫二娃特别留意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发现她跟郑婉莹的长相有七分相似,基本是没个跑了。
郑婉莹的态度很恶劣,女警去抓她的胳膊,结果她却将女警的手甩开,一指那边的两个倒霉蛋儿,厉声质问陈晓辉:“这是干什么?滥用私刑么?马上把人放了!”
陈晓辉显然是拿她没办法,道:“你嚷什么你嚷?你冒充编辑混入我们杂志社偷窃商业机密,你还有理了?”
“我是按照正常招聘流程进入你们杂志社的,什么叫冒充编辑?”
“你……”
“还有,你们的杂志是用普通杂志的手续开办的,这上面刊登的所有信息都算是公开信息,怎么叫偷窃商业机密?你身为一县之长,你怎么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呀?”
王君笑着拽了陈晓辉一把,道:“陈县长,刚才这俩小子已经交代了,他们入职培训的第一课是香港请来的大律师上的,那律师明着告诉他们,商业间谍钻的就是法律漏洞,连美国法律都拿他们没招,只能被他们气得干瞪眼,你跟她讲法律更是白扯,看我收拾她!”
王君打了个口哨,蹲在院子里吃西瓜的联防队员马上带着淫邪的笑冲过来,二话不说便抓着郑婉笛的四肢往院子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划拳确定次序,郑婉笛拼命挣扎也没用,小鬼子还没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强抢民女呢。
齐晴站出来将他们挡住,道:“慢着!王哥!让你的人把她放下!我们要问她话!”
王君笑了笑,道:“二小姐,你现在问她,她只能跟你耍横!依照我们的经验,这种死硬分子一定要十个以上的联防队员先轮她一圈,彻底摧毁她的嚣张气焰和心理防线,要不然她能把你气得眼眼的!”
“让你放下你就放下!我们家老爷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开口拦着,你看不出来他那表情很为难呀?这人长得跟他原先那相好的特别像,咱的猜测八成是真的!”
“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王君回头一看莫二娃,果然发现莫二娃的脸色很不对劲,他赶紧让手下的联防队员放了郑婉笛。
见识到站前五号是怎么“执法”的郑婉笛瞬间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到莫二娃身前,抱着他的大腿,下跪道:“你是莫二娃么?我姐姐是郑婉莹啊!看在你们关系的份上,我求你千万别……别让我落到他们手里!我求求你了!”
莫二娃低头看她一眼,道:“你现在知道求俺了?你都知道你姐姐差点成了俺媳妇,你咋还好意思害俺们呢?你难道不知道,被这偏门子行当盯上的企业很惨么?”
“我先前并不知道远航公司和桃园公司是你开的,我……”
“女人撒谎的时候,声音是尖的,你跟俺撒谎,你骗得过俺么?”
“我……”
“别瞎编!你的眼珠子在乱转!”
“我……”
“还想瞎编?你以为眼珠子不看俺,俺就看不出来你要撒谎了么?你的手指头在抖!”
“我……”
“说真话的人喘气速度不会这么快!”
就这么三言两语,莫二娃轻松摧毁郑婉笛的心理防线,小丫头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回辽南做这一单生意就是想报复你们,我说实话还不行么……”
王君看得一脸错愕,扒扒手指算算数,道:“****!总共五句话就把一个死硬分子的心理完全摧毁了?二姑爷,你简直太牛逼了!”
齐晴翻翻白眼,接话道:“牛逼么?我家老爷别的不行,就是摆弄女人在行,他十句话就能哄得女人脱裤子,五句话摧毁她心理防线算什么呀?”
杜春花气得踱步走过来,一拽郑婉笛的头发,问:“桃园号出海之前,俺儿子靠着赶海赚辛苦钱,他赚多少就给你家送去多少,自个儿买盒好烟抽都舍不得,他咋对不起你家,还值得你大老远的跑回来报复他?他和你姐姐为啥没成?这事儿怨俺家么?”
郑婉笛满是怒气地看着齐晴,道:“我妈病危的时候,李校长良心发泄,把那两万救助款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妈,我妈让我姐姐赶紧去渔港找他登记结婚,结果……我妈是带着自责和遗憾走的,姐姐从此也对男人心灰意冷。她为了躲债、为了供我读书,南下深圳打工,后来又委身嫁给了大自己二十多岁的姐夫,成了香港黑社会头子的夫人……她可是大学生啊!中国第一代大学生啊!”
她一说完,齐晴马上把头低下去,但莫二娃却是瞟了郑婉笛一眼,道:“俺媳妇儿嫁给俺的时候就已经把俺老丈人用计的事情告诉俺了,俺觉得这事儿没啥!老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俺要是以后养了个闺女,俺也会帮着自己的闺女找个好女婿的,天下有谁家的父母不自私啊?俺能理解俺老丈人!再说了!就算是俺老丈人不用啥计,俺最后也一定会选齐晴当媳妇,因为她在俺最落魄、最没有斗志的时候鼓励俺重新振作,荒郊野外就把自个儿的身子交给了俺这身背二十八万债务的小渔民,让俺打起精神率领桃园号乘风破浪,从她落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俺莫二娃的母港,这辈子谁也不能代替她的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