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上二显然比伊藤夫人的手下更有水平,他告诉莫二娃,这商业间谍有合法与非法之分,前者是汇总目标企业的公开信息进行分析,制定更有针对性的商战方案;后者则是直接通过非法手段盗取目标企业的核心机密,把间谍以员工身份送入目标企业是最常见的办法。
从社会危害性上看,后者显然更为严重,但对于被商业间谍盯上的目标企业来说,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算得上一种灾难。精通方言俗语的马渊惠子在翻译时加了一句话,说这就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齐晴一看莫二娃又开始皱眉沉思,赶紧脱鞋把脚丫送过来,莫二娃抓起来含在嘴里接着想,从没见过这癖好的渡边上二和马渊惠子都惊呆了。
马渊惠子一脸错愕,道:“这是啥姿势?饭桌上咋还啃起脚丫子来了?”
老支书赶紧摆个嘘的手势,道:“别说话!千万别说话!这是二娃的特殊思考方式,只有这么思考,他才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以后你们呆的时间长就了解了。俺们村有句名言,致富奔小康,不在于领导的大手挥不挥,全在于齐晴的小脚抬不抬。”
这……你们村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太他妈神奇了!
片刻,莫二娃的眉头舒展开,将齐晴的脚心放下,道:“船若是被海盗盯上,人家一定会围追堵截,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唯一的活路就是硬碰硬,要么全船被海盗杀了,要么就杀光海盗,让其他的海盗从此之后对俺们闻风丧胆。莫家船队广交三教九流,但莫家船队却从不怕事儿,既然有人想在俺的母港玩玩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三滥,那俺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刘远方一笑,道:“俺和兄弟们就喜欢你这黑白都不怕的劲儿,跟着你这样的船老大出海,兄弟们心里踏实!老大,俺自打当经理,都好久没出海了,俺憋得慌,你让俺带兄弟去抓那俩毛贼喂鲨鱼吧!”
莫二娃摇摇头,道:“不声不响地把这俩毛贼扔进鲨鱼区,根本起不到震慑那欧阳孙子的效果,俺这次要把小事儿搞大,让全世界搞这个偏门子的人从此以后都对咱们桃园村闻风丧胆。小晴,帮俺看看电话本上‘站前五号’王队长的号码,他办这事儿最合适。”
辽南市火车站人流密集,随着地区经济的发展,全东北的小偷地痞这些年都往这来,治安环境极度恶化。去年春节的时候,已经因为接待外相而高升的“游击队书记”心血来潮,坐火车到辽南微服私访,结果下车不到五分钟,他就因为踩了一个无赖的脚被一群人勒索。
跟着书记一块来的秘书告诉那些人,这是正部级干部,你们勒索他纯属找死,结果那帮刺龙画虎、操着东北口音的“黑社会”误以为这是骗人,直接就把书记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抢走钱包扬长而去。
黑土地上长大的书记对此事耿耿于怀,于是就下令在站前街五号楼,设立了省公安厅直属的“站前治安大队”,专门负责打击火车站方圆十公里的小偷地痞、流氓混混,让“道上人”提名字就尿裤子的“站前五号”因此得名,在省会刑讯逼供打死了好几个黑老大的“警界阎罗王”王君被调到这里担任队长。
这个机构开办后,站前地区的治安迅速好转,几乎每天都有被抓到的小偷地痞在这里因为心脏病猝死,家属领骨灰盒的时候多说一句,小偷团伙直接就被升格为“家族黑恶势力团伙”,家属都别想回去。据江湖传言,这小楼的地下室有专门收拾死硬分子的水牢,齐腰深的水里放养着从来不喂食的水耗子。
下午,接到电话的王君带着两台警车、九个联防队员来到桃园村,虽然这个三十冒头的“阎罗王”长得文质彬彬,但他刚一走进村委会的会议室,这没开风扇的屋里就莫名其妙变得阴冷起来。
莫二娃让着他坐下,给他点支烟,还没等说话,那王君就先开了口,一嘴辽西口音,笑呵呵地问:“二姑爷,虽然您每到逢年过节都派人给兄弟我送点什么,但是咱俩都好久没见面聊天了。那个……现在书记高升了,刘老当权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您觉得我们站前五号会不会裁撤呀?”
莫二娃一笑,道:“自打设立站前五号,那帮自称黑社会的东北流氓宁可徒步走回家也不敢去买火车票,你们要是裁撤了,那火车站的治安环境岂不是要继续恶化了?王哥,你尽管放心,要是收到啥消息,你就给俺打电话,俺会如实向俺老丈人反应治安问题,需要打点的地方俺出钱,俺要给辽南百姓买个平安。”
说完,莫二娃给齐晴打了个眼色,齐晴把装着现金的塑料袋快速放到王君前面,然后赶紧钻进莫二娃怀里躲着,那样子还真像是见了阎王。
“二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老丈人都大权在握了,你让我们办事儿还用这个?”
“俺老丈人就算是当了玉皇大帝,俺求王哥和兄弟们办事儿,也离不开这个。这是俺爷爷留下来的规矩,老莫家不管是富贵还是落难,俺们绝不亏待朋友。”
王君看看那塑料袋,摇头一笑,道:“呵呵,我前几天去船厂找大姑爷打听消息,拎着礼物在太阳下等了俩小时,大姑爷居然来一句没时间,可二姑爷在刘老升官后,对我们这些小角色的出手反而是越来越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子退休了……行!二姑爷既然给兄弟们脸,兄弟们就不能不要脸,咱们办事儿的时候看!站前五号的兄弟们认二姑爷!”
说完,身穿警服的王君居然还和联防队员一起给莫二娃行抱拳礼,那派头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化装成我军的土匪。
众人来到批发中心,已经被本村人盯死的两个二十冒头年轻人正在建材区乱转,胖的那个正在向服务员打听大理石的详情,戴眼镜的瘦子负责在一旁记录。
王君领着联防队员走过去,一把夺来那瘦子手里的笔记本,笑呵呵地问:“兄弟,听说你俩是商业间谍?”
“你们……你们抓错人了!我们是广东来的生意人!”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儿,嘴怎么这么硬呢?来!先拔颗牙,让这兄弟认识认识咱!”
两个联防队员一左一右按住那瘦子肩膀,脚往膝盖上一踢,瘦子马上跪在王君面前。他还没等呼救,又一个联防队员便从后腰掏出一把牙医用的钳子,捏开嘴就把人家的一颗门牙生生拔了下来。
瘦子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后昏厥倒地,周边客商和服务员吓得大叫着散开,胖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刚想动,他身边的联防队员便掏出电棍电他的后腰,胖子狗啃泥摔倒在地,俩人顺势踩住他的肩膀。
王君一踩那胖子脑袋,问:“兄弟,知道跟我们嘴硬的后果了么?”
胖子直接吓哭了,喊道:“你们……你们不要胡来!我们老板是香港人!”
王君一笑,道:“老板是香港人?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你敢这么说,我们更敢对你用刑了!竖起耳朵听着!我手下的弟兄都是联防队员,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你们老板就算是肯为你们两条狗出头,他也找不到我们公安的头上,我他妈怕你啊?”
刚才还嚷嚷着要来看“抓特务”的齐晴,吓得把头死死埋在莫二娃怀里不敢看,其他跟着来的渔家小媳妇儿也都被吓成了这德行,曾经干过渔霸的几个船老大额头都冒了汗,大家都在庆幸,亏了这个王君是陆地上的警察,不是海里的海警。
老支书也被这办案方式吓个够呛,道:“二娃,你在外面都交了些啥朋友啊?这是公安还是土匪?”
“哎呀!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呀?你之前听说过做买卖还用间谍的么?还是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咱的竞争对手玩明的俺奉陪到底,玩阴的俺也奉陪到底!”
“你……你真是你爷爷的好孙子,啥人都敢交呀!二娃,咱换个没人的地方行不行?这么弄下去,以后谁还敢来咱这做生意啊?”
“要是在没人的地方弄,看不到的人肯定会瞎传,到时候咱就是真正的土匪窝了,但是咱在光天化日之下弄,大家就都知道咱们是被贼盯上,是迫不得已而为。记住了,破除谣言的最好办法不是把别人的嘴堵上,而是把事儿摆在明面上,让大伙都看得到。”
王君盘腿坐在地上,拍拍那胖子的脸,笑道:“别怕!我们这些联防队兄弟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们有编制的公安同志在办案时还是很文明的。我们站前五号抓到人后,第一件事儿是打招呼亮明身份,第二件事儿是依法进行政策宣讲,第三件事儿才是交给联防队,现在咱们招呼打完了,该进行政策宣讲了。”
“大哥,你要问什么我全说!”
“不!我不着急听!按照我的办案经验,主动交代的罪犯肯定有撒谎、有隐瞒,所以我一定要先给你讲讲政策,咱们必须按照流程来!你知道我要讲什么嘛?”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错!我们站前五号年年都是省公安系统的学习标兵单位,我们的口号也早都跟外国警察接轨了,早都不说这句老掉牙的口号了!兄弟,你老板不是香港人么?正好!你帮我们听听,我们的这句口号跟香港警察说的那句比,哪个更专业!听仔细了啊!你有权跟我们死硬到底,但你每一次装逼耍赖时所说的话,都将被刻在你的骨灰盒上!”
王君虽然很暴力,但这家伙绝对是个刑讯行家,他说这套话的时候,表情、语调相当有讲究,那小胖子在他说完后直接尿了裤子,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见火候差不多,王君突然一瞪眼,喝道:“给我讲明白三个问题!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来桃园村的目的是什么!说!”
小胖子一阵得瑟,不受控制地道:“我叫林建雄,他叫王阿驹,我们俩都是香港万马咨询公司深圳分公司的雇员,我们来桃园村的任务是搜集一切可以搜集的商业情报。”
“搜集这些东西干什么?”
“交给上级进行商业情报分析,具体怎么分析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公司有分工,我们调查员只负责搜集情报。”
“你们就来了两个人么?还有没有同伙?”
“有!我们这次一共来了三个人,我们的组长已经应聘到新金县的纵横杂志社当编辑去了。”